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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大工业的恐怖(四)

“陈主席,兄弟们……,同志们情绪激动,这党内团结还要不要了?”庞梓现在是第五军骑兵旅的旅长,也算是高级干部。闹情绪的同志当中,山东方面的“好汉”不在少数。庞梓也是被推出来替兄弟们说话的。

“庞大哥,你和陈主席早就认识,你得替大家出来说话啊。”

“是啊,军队若是庞大哥、武大哥、柴大哥来主持,说什么我们都认。可是那些鸟人背后殿黑砖,谁都都挺不住。你得帮大伙。”

在兄弟们的请求下,庞梓不得不出头。

庞梓心里头对军队政委们也早些怒气,这帮人打仗还行,一起办事也能服众。可是一讲起道理来那可是六亲不认,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兄弟们也是要领兵打仗的,不能削了兄弟们的面子。庞梓也是抱着一种悲壮的心情公开发言的。

这话说完,庞梓立刻见到其他的高级党员干部们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着自己,庞梓立刻就怯了。在山东部队里头,柴庆国与陈天华是领导。武星辰虽然地位高,人民党开始整编山东根据地之后,他始终不再爱公开说话。偶尔说几句,从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一切服从党的指挥”。这道理是没错的,可是上头管的太严,庞梓心里头真的不服气。

“这个问题问的好。我们今天就专门来谈一谈封建主义思想。”陈克一点都不生气,现在必须让大家说话,说真话,说心里话。他去年大半年在根据地到处走,目的就是地方上的同志们在干什么,会说什么。如果没有这些实际调查,陈克也不敢贸然的开这么大的会。

“封建主义的特点之一,就是权力的分配。理论上,某个核心掌握了全部权力。然后通过一套体系,把权力分给周围的人。为什么要分权,因为一个人管理不了国家,所以权力只能通过分封的模式来由其他人和集团来掌握。但是权力的归属,却是属于核心权力者的。咱们中国的皇帝制度历史悠久,大家很容易理解……”

陈克讲述的很耐心,毛爷爷一直要求革命与中国国情相结合,反对生搬硬套。那么首先理解中国国情就是第一要务。作为一名穿越者,陈克的最大优势就是“置身事外”。90年这个时代,对陈克是毫无联系的一个时空。他可以完全用局外人的眼光来分析这个时代。

封建主义在90年这个时代是思想主流,无数人的根据自己的定位,希望在整套体系里头获取“领主”的地位。不管是大领主还是小领主,都要把权力给固化。试图把权力和资本变成自己拥有的东西。即便做不到万古长存,最好也能公侯世代。做到做不到那是外界的决定,从内心角度来说,大家的本能追求都一样。

希望权力通过封建分封的方式,决绝任何监督与制约,以小集团占有固化的权力,这是党内山头主义的起点。陈克一点都不避讳这些东西,他把前前后后讲的很透彻。一个**性质的政党,如果在党内这种基础理论建设上说瞎话,那可就彻底完蛋了。

在陈克讲述封建主义的过程中,庞梓已经明白陈克在说什么。他的脸开始一阵阵的发烧,被人指出内心不敢说出来的话,这滋味可不好受。

“同志们,现阶段,我们人民党就是一个大工业化的政党。大工业化的特点之一,就是种种的似没有关联的部门,实际上都是整个国家机器的一部分。而我们推行的社会主义制度,就是决定这个国家机器到底是什么性质。国家机器就是阶级统治的工具。谁是中国的统制阶级,劳动人民才是统治阶级,这个立场不能错。我们人民党不是统治阶级,我们是广大劳动人民的革命先锋队,我们自己本身就是劳动人民的一部分。是人民把权力交给我们,而不是我们自己创立了一个权力传承体系,再把权力层层转发。”

在这个问题上,陈克已经和中央高层进行了持久的讨论,不管争论有多艰苦,陈克也一定要把这个概念贯彻下去。

“什么叫做党内团结,党内团结是同心同德的去完成工作。而不是沆瀣一气、和光同尘。如果把监察检举工作当成了一种找别扭,当成了别人在挑战自己的个人利益,那当然是不肯接受监督的。而且不愿意接受监察的同志,有没有一种不相信组织的想法么?好像有人一告状,组织上就不能明辨是非了,被检举的同志就要受委屈,就要被诬告。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正确?其他人都是王八蛋?庞梓同志,你觉得呢?”

庞梓已经不敢说话了,其实庞梓讨厌的是自己被别人检举揭发。平素里跑来他这里告黑状,殿黑砖的绝不是一个两个。就是到了不少很过分的事情,庞梓才真心害怕别人对自己也这么干。可他也没办法把这些公开说出来,那庞梓不就成了他自己推讨厌的告黑状的人了么?

“为什么这次要开这么大的会,我不认为这次会议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大家都希望一劳永逸,但是这不现实。那么我就要在这次会议上和同志们达成一个共识,世界上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情。同志们认同么?”陈克用一种持久战的态度问道。

没人不认同,所有人表示了对这个基本观点的同意。

“同志们,我们再分析一下我们到现在为止的成功。我说过很多次,不是人民党要搞革命,而是人民需要革命。咱们的成功,都是需要革命的人民群众遇到了人民党之后,我们两边结合在一起。然后才有今天的局面。我们与群众的结合,是通过走群众路线,是通过细致深刻的群众工作来完成的。并不是我们这些人站在那里振臂一挥,群众们蜂拥而来簇拥在我们周围。大家都干了这么多具体工作,时间也没经过太久,我问一下,哪次工作的开端不是我们去找群众,通过工作希望得到群众的支持。哪次工作的开端是群众们自发的找到我们,要求我们支持群众去解决社会问题的?”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承认陈克说的对,不过还是有相当的一部分高级干部心里头不能接受这个概念。如果一切力量都是来自群众的,那么人民党的努力到底算什么?辛勤的汗水,热血与生命,大家做出的无数奉献与牺牲到底算什么?

如果不是陈克自己就是人民党中奉献最多的那个人,如果不是陈克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党,献给了人民,只怕已经有人就要当众质问了。

“同志们,大家有什么想法就直说。我不欺瞒大家,在决定革命之前,我也觉得我应该得到一切,我应该拥有一切,我应该掌管一切。这种想法不丢人。这是人的生物性决定的事情,大家会本能的这么待世界,这种态度从某种角度来也是正确的。但是,我们不仅仅有自己的生物性,我们还有自己的社会性,从生物意义上,每个人都以自己为中心,在社会意义上,个人价值是社会来定义的。也就是马克思说过的,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在于同志们的讨论中,陈克觉得自己的理论水平还真的提高了不少,如果是以前,陈克必然沾沾自喜,现在他早就没有这种念头了。能从社会意义上待自己之后,那就能到整个社会的洪流毫不停歇的向前奔涌。如果不能奋勇向前,被淘汰仅仅是时间问题而已。人民党已经踩上了节点,如果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那一切都要完蛋。

陈克忍不住想起了高铁事故之后,有些公知的病态呻吟,“中国,请停下你飞奔的脚步,等一等你的人民,等一等你的灵魂,等一等你的道德,等一等你的良知!”

奋勇向前必然遇到问题,必然会经历痛不欲生的经历。正是遇到了这些,才必须更加前进,更加发展。如果停下了步伐,所谓的“道德与良知”不仅不会被竖立起来,反倒会全面陷入停滞与崩溃。

不管知道前面会有何种艰难险阻,会有怎么样的惊涛骇浪。不管让同志们亲眼到这个世界的现实有多艰难,多痛苦。陈克都要把人民党拖进大工业时代。陈克已经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决心。他坚信,这是自己的使命,这就是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高层还是相对好说服的,因为大家经历的更多,见识的更多。大家最大的疑惑并非理论,反倒是陈克实践这些理论的方法。人民党正在开启的大工业时代到底是什么样子,每个人应该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态度进入这个工业时代,逐渐成了讨论的主要内容。

路辉天知道陈克对自己“放了一马”的,如果陈克愿意,大可以“批判路辉天右倾投降主义路线”为由头来召开这次会议。实际上经过这么久的讨论,已经有人明里暗里提出这个观点了。路辉天绝不是一个受气包类型的人,作为人民党的元老之一,路辉天也有自己的支持者。哪怕陈克在人民党内拥有无与伦比的地位,只要陈克没有领头批判路辉天,其他人也动不了路辉天分毫。路辉天之所以没有对那些反对自己的同志直接发生冲突,完全是因为陈克一如既往的坦荡与诚恳。既然陈克愿意用这种讨论的方式解决路线分歧,路辉天也愿意用同样的方式来进行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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