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里头,能被拨到主子跟前贴身伺候的,那多半都是有来历的。说白了,就是家生子。试想想,几代人都伺候着主子,一旦小主子跟前缺人了,拿自家的儿女顶上去可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这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小丫鬟,侥幸得了主子的青睐被要过去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数量相对比较少而已。
而,玻璃偏就是其中之一。
身为卖了身的丫鬟,又不是家生子,且如今还病重着,简直就是搁谁家都不愿意接手的烫手山芋。好在容嬷嬷考虑到那拉淑娴的名声,索性唤了她儿子张庭两口子帮着照顾着,当然汤药钱还是给了的,也叮嘱了要好生照顾着,起码不能让人没气儿了。张庭俩口子对容嬷嬷绝对是又敬又怕的,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只差没诅咒誓了。
玻璃被挪出去的次日晌午,贾赦便归家了。
风尘仆仆的从外头归来,贾赦头一件事儿就去荣禧堂看自家媳妇儿。不过,他只在门口瞧了一眼,就被满脸嫌弃的容嬷嬷轰出去洗漱更衣了。也难怪,如今是大夏日的,贾赦出门十来日了,都不曾换衣裳,加上从城外骑马赶回来,不说浑身上下都是泥,至少也是尘土飞扬的,甚至连头上都罩了一层灰蒙蒙的东西。足足换了好几道洗澡水,贾赦才总算是恢复到了原本那俊朗男子的模样。
彼时,那拉淑娴也从午后小憩中苏醒了过来。
“给老爷请安了,老爷这一趟出门可有甚么心得感悟?”那拉淑娴命人上了好茶好点心,等贾赦换洗一新进门后,亲自将人让到了椅子上,一面为他斟茶一面笑着调侃道。
“别提了,我好悬没能熬过来!”贾赦这么说自然是夸张了,不过有一点却是不错,这十来日里,他的日子真心不好过,至少可以说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觉得人生真艰辛。
“多少也涨了点儿见识,学到了不少本事罢?”那拉淑娴亲自递上茶盏,还掂了点心送到贾赦嘴边,看他一口吃下了,才掩嘴笑了。
贾赦吃了点心,又猛灌了两杯茶,这才觉得总算缓过气来了。等缓了口气,他才将这些日子吃的苦受的罪,一一向那拉淑娴道来。用一句话概括的话,那就是他被张家老太爷可坑苦了。原本说好了,只是让他去直隶传个信,贾赦当时琢磨着,虽说两地略有些远,可一来一回最多也就三五日的工夫,论吃的苦头,也不过是路上吃食不够精细,外加舟车劳顿罢了。谁曾想,现实跟他的想象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张家老太爷根本就是用所谓的送信将他诓去直隶那头,让他吃尽了苦头。
“淑娴你根本就想不到啊,老泰山太狠心了,他让我带了口信也叫我送了信函,口信只是简单的说他身子骨健硕让老朋友无需担心,可信函里头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他他他、他竟是在信函里让他老朋友好生操练我!这几日,我都是跟着驻守直隶的新兵蛋子,吃喝作息完全一致,可苦死我了!”
那拉淑娴虽接到了来自于张家老太爷的亲笔书信,可书信上并未将情况写的这般清楚,只说到时候定会让贾赦全须全尾的回来,旁的一概不曾提。
“新兵蛋子?那倒是还好。”
虽说那拉淑娴并不清楚这个世界的兵营是个甚么情况,可回忆着前世的情形,她也能猜着几分。这除非是战乱时期,要不然新兵是不会遇到危险的,所谓的操练无非就是破晓起身掌灯入眠,白日里也不过是练习拳脚功夫或者刀枪棍棒,纯粹就是锻炼身子骨。这若是待个一年半载的,或许还会参与排兵布阵两军对垒。
可贾赦满打满算也就去了十来日,其中至少三四日是浪费在路程上的,剩下的那点儿日子就算再苦,又能苦成甚么样儿?
“淑娴你变了,你居然不心疼我了,我太伤心了!”贾赦没有得到预期的安慰,登时做出了一份黯然神伤的模样,逗得那拉淑娴喜笑颜开。
两口子正笑闹着,忽的有人来报,贾母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