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王夫人低垂着头跪倒在地,身畔立着的贾政则满脸怨毒的盯着王夫人,直到听到脚步声这才抬头望了过来:“母亲!”
“出了何事?”贾母沉声问道。
“这……”贾政面上闪过一阵很明显的迟疑,片刻后才恨恨的伸手指着王夫人道,“都是这个无知蠢笨的妇人干得好事!”顿了顿后,贾政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不清不楚的,当下忙又添了两句,“我也是才知晓,原来大嫂早产是被她害的。”
“甚么?!”贾母面色煞白。
先前,那拉淑娴刚出事时,她亲信的几人都忙着安置她,以及命人立刻寻稳婆过来。早产了两个半月,别说稳婆、奶娘一类的,甚至连生产的东西都不曾完全备齐。好在荣国府家大业大,人手也多,匆匆忙忙的安顿好一切后,才总算有人想起要通知贾母。然而,那拉淑娴的亲信们全都围在她跟前,以至于来报信的只是个刚十岁出头的小丫鬟。这点儿大的孩子知晓甚么?况且她也不曾亲眼看到,因而跑到荣庆堂后,只简单的说了一句‘大太太早产了’,旁的一问三不知。贾母倒是有想过亲自过去看一看,可考虑自己过去后可能会更混乱,这才强忍住了,也因此,在此之前根本就没人知晓那拉淑娴早产的缘由。
直到,贾政和王夫人主动到来。
更确切一点儿,是王夫人等了又等,甚至连贾政都归家了,仍不曾听到那拉淑娴平安的消息,终于意识到这次可能闯下大祸了,这才跟贾政说了实话,匆匆往荣庆堂来请罪了。
“老大呢?赦儿他可回来了?如今在哪里?”贾母的脸色漆黑到几乎能滴下墨汁的地步,在得知贾赦早在不久前回了府,并一直守在荣禧堂后,面色愈的难看起来,“政儿,你立刻拿着你大哥的名帖去太医院,不管怎么样,张氏绝不能出事。对了,再让赖管家去东府那头把敬儿和珍哥儿唤来,你大哥如今肯定没心思管其他事儿,咱们府里绝不可能乱。”
贾政惶恐的瞧了贾母一眼,旋即点头称是,转身匆匆离去。
太医没那么快过来,倒是贾敬和珍哥儿父子俩很快就被唤了过来。从贾氏一族的族谱来看,宁国府才是真正的长房,贾敬则是族长大人。不过,因着长房出小辈儿的缘故,事实上贾敬是跟贾赦、贾政同一辈的人,他见了贾母还得行晚辈礼,如今深夜得传唤,贾敬也老老实实的过来了。
“敬儿,这事儿原不该劳动你,可我家赦儿他如今肯定不愿意离开府里,先前他媳妇儿两次生产,他都是掐着日子守在跟前的,头一次甚至一直守到了他媳妇儿出月子。如今……唉。”贾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张家那头,还得赶紧支会一声,可若是派管家过去,只怕张家会恼怒。”
“老太太放心,我和珍哥儿去一趟就是了。”贾敬向贾母拱了拱手,多余的话也不曾说,只唤上珍哥儿就出了。
如今已临近年关,今夜的雪倒是不大,可外头寒风刺骨,哪怕是坐着马车都是一种罪,更别说为了赶时间,贾敬直接选择骑马。不是他逞能,而是他清楚的知晓这事儿有多紧要,当下便直接无视了珍哥儿欲哭无泪的神情,一路上策马狂奔,径直往张家而去。足足半个时辰后,几人才到了张家,也顾不得旁的,便对着还有些睡眼惺忪的门房道出了来意。
门房直接被吓傻了,旋即立刻扭头就跑,倒是没忘记立刻备马。
片刻后,贾敬父子并张家三位老爷一行人飞驰而去。又半个时辰后,他们到了荣国府,贾敬原打算把人往荣庆堂带的,可问题是张家三位老爷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且这三人原就都是位高权重之人,通体的官威压得他根本没有应对之策。贾敬索性直接将人弄到了荣禧堂,当然没直接往内院去,只是问守在外头穿堂里候着的小丫鬟:“贾赦呢?”
小丫鬟尚未回话,就听得里头传来老妇人嘶哑中带着喜极而泣的声音:“出来了出来了!太太还活着,孩子出来了!”
张家三位老爷齐齐一个箭步冲了进去,然而比他们动作更快的却是贾赦。
贾赦直接就冲到了产房里,第一眼见到的却不是稳婆手里的孩子,而是面色惨白如纸的那拉淑娴:“淑娴!淑娴!”
“老爷您先出去等我给太太收拾一下,还要请大夫进来看看。”容嬷嬷铁青着脸直接赶人,她并不知晓贾母已经派贾政去请太医了,不过赖管家让请的大夫倒是早就到了。
“我没事。”那拉淑娴面上毫无血色,甚至连嘴唇都是青紫的,可她仍坚持开口道,“嬷嬷,孩子……孩子怎么没哭……”
容嬷嬷和贾赦登时面色大变,皆不由的往稳婆手里的孩子望去。孩子又红又皱,还小的要命,稳婆用摊着的双手托着,一眼望过去,孩子竟不比两个巴掌大多少。
且真的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