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不过,那拉淑娴却是颇为赞赏那俩孩子。虽说王夫人如今的那模样的确是不怎么好看,屋子里的气味也不好闻,可旁人嫌弃也就罢了,若是连亲生的儿女都嫌弃了,且不是令人心里寒?尤其往深处想想,也许当年王夫人怀珠哥儿和元姐儿时,也是同样的辛苦呢?
≈n“呕!真的太可怕了,我又被珠大哥哥拖去看二太太了!”正当那拉淑娴思考着如何让哥儿姐儿们明白怀孕生产的不易时,琏哥儿一脸菜色的跑了进来,张嘴便是控诉。
≈n那拉淑娴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调侃道:“哟,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咱们的琏二爷。我说琏二爷,你是不是走错地儿了?来这儿做客吗?”
≈n琏哥儿笑得一脸的天真无邪:“琏儿来看娘呢!娘您真好看!”
≈n“少给我油嘴滑舌的,这一天天的也不知晓在忙活些甚么,先前起码每日晚间还能瞧见你,这阵子索性就玩失踪了。要不然荣庆堂那头来人说你歇在了珠儿的院子里,我还当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学人家离家出走了呢!”
≈n对于孩子大了不由娘这种事儿,那拉淑娴其实还是很能接受的。可前提是孩子“大”了!
≈n在那拉淑娴的心目中,起码要等十七八岁娶了媳妇儿以后才算真的大了罢?琏哥儿今年不过才十二岁,满打满算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要让那拉淑娴接受“儿大不由娘”这种事儿,也是蛮难的。
≈n“这不怪我!”琏哥儿忙上前半蹲下,抱住了那拉淑娴的腿,仰着脸一副委屈的模样,哭诉道,“都是琮儿弟弟不好,先前我每次碰到不会做的功课,他都会帮我……咳咳,教我做。可自打两月前开始,他就不理我了!我被先生连着训了好几回,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舔着脸往珠大哥哥跟前凑,巴望着他能教教我……娘啊娘啊娘,琏儿老可怜老可怜了!”
≈n说起来,撇开只存在记忆之中的瑚哥儿,琏哥儿才是那拉淑娴这一世头一个孩子。虽说并未真正经历过怀孕和生产,可仔细想想,当初要不是有琏哥儿在,那拉淑娴绝不会融入得那般好,还同贾赦那般的融洽。
≈n当然,更重要的是,那拉淑娴是真的将琏哥儿当成了心头宝。
≈n“你呀你!”那拉淑娴伸手捏一把琏哥儿的小脸蛋儿。已经十二岁的琏哥儿,早已褪去了小婴儿肥,又因着他身量修长相貌俊俏,看着完全已经是个小少年郎了。那拉淑娴不由的在脑海里回想起刚来之时,看到的那个张大嘴巴嗷嗷哭喊的小孩崽子,登时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n“娘不生气了?”琏哥儿虽说看着比迎姐儿聪慧许多,可事实上却还是个天真纯良的孩子。在他看来,笑了当然就表示不生气了,同样的哭了就是伤心,都不带旁的注释的。
≈n见状,那拉淑娴不由的在心中暗暗感概道,也亏得宜妃娘娘转世投胎时喝了孟婆汤,不然就算是十个琏哥儿都不够宜妃娘娘折腾的。
≈n想到这儿,那拉淑娴索性提起了王熙凤:“娘问琏儿一个事儿,那位王家姐儿,你究竟是欢喜呢,还是感觉一般般呢?”
≈n“欢喜欢喜!琏儿欢喜着呢!”都不用思考,琏哥儿便一叠声的道,“凤哥儿又聪明又漂亮,还特别会来事儿。娘,您替琏儿给王家下聘好不好?求求您了,琏儿可欢喜她了。”
≈n“哟,方才还担心我生气了,一转眼就欢喜上了?”那拉淑娴没好气的道,“怪不得老太太总是不喜欢我和二太太,敢情就因为这个呢!”
≈n还真别说,至少在这一刻,那拉淑娴格外的理解贾母。想也是,她虽说这辈子没当过婆婆,可上辈子却是当过的。只不过,她并不曾挨到十二大婚,故而这所谓的婆母颇有种有名无实的感觉。当然,即便上辈子她真的当过婆婆,也完全不具备参考性,毕竟那时候她贵为一国之后,即便独子成亲后,也不可能住在一起,偶尔见一次面铁定是恭恭敬敬的,完全无需担心婆媳矛盾。
≈n“娘您想太多了。”不曾想,听了那拉淑娴的话,琏哥儿却很是不以为然的道,“老太太对您的印象好得很呢,成日里都说您嫁给我爹实在是太糟蹋了,就我爹那混账东西,合该打一辈子光棍,也省得一天到晚的祸祸人。”
≈n“浑说甚么!”那拉淑娴没好气的给了琏哥儿一下,有些话贾母说的,换成琏哥儿却是大不敬了。即便只是学舌也不可以。
≈n“我已经很委婉了,老太太骂得可厉害了,基本上每日里不骂上个十来遍,她都没心情吃饭睡觉。”琏哥儿极不以为然的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n“行了行了,老太太既是喜欢,就让她说去。记着,有些话她能说你可不能,学都不准学!”那拉淑娴又好气又好笑,“我却是不知晓,老太太对我的印象竟会那般好?”
≈n“其实罢,我觉得倒不是老太太对娘你的印象有多好,而是老太太实在是太讨厌爹了。”琏哥儿小大人似的重重叹了一口气,仿佛深深的为有这么个蠢爹感到心塞。
≈n那拉淑娴被逗乐了,笑得前俯后仰,几乎笑岔了气。恰好此时,窗户外头的院子里传来小丫鬟唤琮哥儿,只没过多久,十二便打了帘子走进屋里,见着屋里头的琏哥儿,十二诧异的挑了挑眉:“哟,这不是琏二爷吗?好久不见了,真是稀客呢!”
≈n“噗!”那拉淑娴这回是真的笑岔了气,尤其当她抬眼见琏哥儿一脸的囧样,登时笑得直不起腰来。
≈n十二纳闷的道:“我这话真有那么好笑吗?娘您笑成这样……”又向琏哥儿道,“二哥你死心罢,就算你再求我,我也不会帮你写功课的!你也不用怪我,谁叫你懒成那个样子,我帮你写了功课,你竟连誊写一遍都不曾,就这般大喇喇的交了上去!偏生还恰好传阅到了外祖父手上,害得我被外祖父狠狠的削了一顿。哼,我告诉你,我可是记仇得很,往后你休想让我再帮衬你,一回都不成!求娘也不成!”
≈n因着十二说这番话时的语速极快,甚至于琏哥儿几次三番的张嘴想要打断都没寻着机会,把琏哥儿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等十二好不容易止住了话头时,琏哥儿已经甚么都不想说了。
≈n再看那拉淑娴,只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琏哥儿,直把琏哥儿看得胸闷气短,好悬没直接软倒在地。
≈n末了,琏哥儿只得胡乱的寻了个借口,撒腿就往外头跑:“……我回头再来瞧娘!”
≈n直到琏哥儿彻底没了踪影,那拉淑娴才将目光落到了十二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并不变,只是话锋一转,道:“说罢,出甚么事儿了,竟是不惜将你哥哥吓出去。”
≈n“他合该受点儿惊吓,不然还道是日子原就那么好过呢!”十二先是没好气的呛了一句,缓了缓神后,才说起来正事儿。
≈n还真的是一件正事儿,事关王夫人,同时也关乎贾母的娘家保龄侯府。
≈n却是已略缓过一些的王夫人,到底还是求了贾母,让其帮忙应了先前那桩“大买卖”。自然,贾母本身是没这个能耐的,且荣国府如今式微,轻易使唤不了旁人,那么唯一能求的人家也就只有保龄侯府了。更确切的说,是现任的保龄侯爷,也就是同那拉淑娴娘家侄女小铃铛订了亲的史家大爷。
≈n听完了十二讲述的前因后果,那拉淑娴沉默了许久。
≈n凭良心说,那拉淑娴其实是无法苛责贾母和王夫人的眼界太窄,毕竟若非他们看破了这一世和上一世的相似之处,同样的也会被眼前的情况所蒙蔽。这也是为何前世,直到康熙帝过世的前一个月,仍有人不断上折子请求复立太子的缘故。不是他们蠢笨不堪,也非他们见识浅薄,而是世事难料。
≈n前世的康熙大帝,今生的长青帝,皆是经历丰富、城府极深且还权势滔天之人。这样的人原就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可以说,甭管接下来的展如何,都是顺理成章的。
≈n三立太子也有可能,永远的废黜同样合理,将皇位承袭给任何一位皇子皆是有理有据的……
≈n圣心难测。
≈n这要是旁的事儿,那拉淑娴是真的不介意贾母和王夫人去碰碰壁,哪怕撞得满头包,甚至头破血流又如何?说真的,那拉淑娴本就不是一个容易心慈手软之人,同情心更是少得可怜,且完全不会用在贾母和王夫人身上。
≈n可谁让这事儿关系到保龄侯府呢?还是那位史家大爷。
≈n“十二,我听说史家大爷身子骨素来不好?还是在娘胎里落下的毛病?”那拉淑娴迟疑再三,仍是问出了口。
≈n“娘您是听谁说的?”结果,十二却是一脸的讶异,“若真是如此,这门亲事外祖父说甚么都不会同意的。不过,我倒是听说史家三位爷,另两位都打小习武练剑,唯独史家大爷打小学文,听说文采很是不错,还打算下一次科举时下场考一回呢。”
≈n“……你逗我?”那拉淑娴一脸的不敢置信,正常人会在承袭了侯爷爵位后下场科举吗?人干事?
≈n“这不是我爹起的头吗?再说了,保龄侯府传到如今,虽说得了圣上恩赐,从未降爵过。可您仔细想想,事情真的如此吗?第一代的保龄侯爷,也就是老太太的父亲,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功勋出身,浴血奋战才得来的侯爷爵位。等到了第二代保龄侯爷,虽说本事是有的,可充其量也不过是王家如今那位大老爷的地步,且他是个短命的,压根就没攒下多少功绩。而如今这个……学文的保龄侯爷,能指望?”
≈n自是不能的。
≈n其实,保龄侯府的情况跟荣国府如出一辙。前两代国公爷皆是有本事之人,当然即便是同样的有本事,里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可不管怎么说,那两位都是能人。可到了贾赦这一代……
≈n快别提他了!!
≈n“所以,史家大爷才是忽的心血来潮下场考试?”那拉淑娴仔细算了算,去年刚会试、殿试过,也就是说,下回科举是在后年。又盘算了一番,那拉淑娴再度道,“你表姐明年就要出嫁了,他是后年下场?好事儿倒是好事儿,哪怕不中也无妨。可……罢了,不说那么久远的事儿,单说如今这事儿,你觉得要如何阻止?”
≈n“阻止啥!这事儿能阻止得了吗?有道是堵不如疏……哎哟哟,娘您别打我啊!”
≈n那拉淑娴是真没忍住,尤其自己这般的着急上火,结果这混账小子居然给她摇头晃脑的感慨起来,登时怒道:“长话短说!”
≈n“给老太太、二太太寻点儿事情做啊!这请愿之事是有时间的,那些人是合伙闹的,寻的也不仅仅只有二太太一人,若她这边靠不住,自有旁的人顶上去。咱们要做的就是闹出事情来!”十二捂着脑袋道。
≈n“我想你爹了。”那拉淑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在十二震惊的目光下,真诚的道,“如果你爹在,只要一两句话,就能闹得阖府大乱,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n十二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真心的替贾赦鞠了一把辛酸泪。
≈n——蠢爹一定不知道他在娘心目中竟是这么个形象。
≈n“如今你爹不在,咱们还有旁的法子闹腾吗?”那拉淑娴眉头紧锁,苦苦的思索着,“让我仔细想想,当初那只鸟是怎么大闹六宫的。”
≈n这话一出,十二直接一个腿软趴在了地上:“娘!”
≈n有些人他活着却相当于死了,有些人即便死了或者早已不存在很久了,却依然坚|挺的活在旁人的心目中。对于十二而言,即便事实上他们早已跟那只鸟和解了,但是曾经的心理阴影却永远伴随着他。
≈n“娘,这事儿就交给我罢,您好生照顾自己,照顾迎姐儿和璟儿弟弟。要是还觉得闲得慌,您就去折腾琏二哥哥,他实在是太混账了,天天不写功课,就逼着珠大哥哥帮他写,好悬没把珠大哥哥给累死!娘,琏二哥哥他跟蠢爹一样,不教训是不行的!至于老太太和二太太好解决的,回头我让嬷嬷帮个忙,寻几个丫鬟去老太太跟前磨磨牙,就说二老爷在汝州无人照顾,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n“嗯,记得在去老太太跟前磨牙之前,先让人去趟梨香院。赵姨娘聪慧得很,都不需要买通,只要有利可图,她一定会帮咱们的。”那拉淑娴满面的笑容,赞赏的看着十二,同时也将十二方才那话记在了心里。
≈n琏哥儿你个混账小子,等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