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军是吴孝良的卫兵出身,以往每每在看似毫无危险的出访中都隐藏着数不清的危机,尤其是深入虎穴,十多年前的奉天之行他至今还记忆犹新,人还未到奉天,便经历了一场针对吴孝良的炸车案,所幸,由于在宽城子的变故,孟恩远做了替死鬼,被炸成重伤。
而这还不是最危险的,奉天城中日本人精心策划的暗杀几乎就要成功,吴孝良被当街射中胸口,若不是张怀瞳出手相救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但这仍旧不是结束,离开奉天回绥东的途中再次路过宽城子时,最大的危险终于降临,当地军阀勾结日本人实施兵变控制了火车站,要抓捕吴孝良一干人等,亏得诸人机警勇敢,这才逃得一命,几经辗转可谓九九八十一难这才回到绥东。
而回到绥东之时,绥东军又面临着外敌入侵的生死存亡,他们就是在这样重重困难之中披荆斩棘才一路走到今日,李泽军又怎么能放心让身边沒有可靠之人护卫的吴孝良只身犯险呢。
“毅如兄可以不去,但泽军必须跟着您去南京。”
李泽军近似恳求的看着吴孝良,他在吴孝良的眼中看到的是拒绝,但心里却人就怀着一丝侥幸,希望自己看错了。
岂知吴孝良突然笑了一声,拍拍李泽军的肩膀,“谦亭多虑了,去南京你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五十七师离不开你,山东离不开五十七师,所以你必须留下來,明白吗。”
随即又道:“这样吧,在你的部下里,选些人和我一起去。”
吴孝良终归是不忍拂了老部下的好意,还是提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李泽军虽然悻悻然,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
这次他派出的是已经升为五十七师新编第一旅旅长的于三和,于三和是临淄本地人,在随五十七师出征之前甚至连临淄县的地界都沒出过,绝对是个本分之人,这次淞沪要塞守卫战表现又如此的勇敢而机智,相信他绝对能胜任此次任务。
当然,他不能带着一整旅的人跟他去,但堂堂一军之主将赶赴南京,一个团的扈从人员是少不了。
专列在第二天凌晨就准备好了,等所有扈从人员都登车完毕,他才告别了送行的人群,踏上火车,汽笛嘶吼,蒸汽喷泄,专列缓缓启动,逐渐加速,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夜未眠,但吴孝良却毫无睡意,他坐在窗前,看着川外偶尔出现向身后疾驰而去的点点灯火,显得心事重重,尽管在部下面前他表现的一切如常,甚至可以说是志在必得,但前面究竟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他也说不好,这究竟是不是老蒋为其量身定做的圈套还未可知,至于他们能否有足够的筹码巩固山东安全,拿下主政河南的资格,这一切的关键所在却不在南京了,而是在河南、安徽、乃至河北战场的胜负情形了。
与其说吴孝良这次是去南京谈判,倒不如说他是去南京听结果的,如果赢了一切皆可谈,可要是输了他还拿什么做筹码來谈呢。
车身一阵突兀而又短促的晃动,打乱了他的思绪,窗外仍旧夜深如墨,之所以选在凌晨出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此前他们通知南京方面是两日后的清晨七点钟由济南准时发车,实际上提前到凌晨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趁机意图不轨,国内各地的炸车案层出不穷,此前替他挨炸的孟恩远不算,张作霖坐车在白旗堡被炸轰动整个东亚,甚至是世界。
在这个一人生死便决定一方势力存亡的时代,他又岂能不爱惜自家性命。
车厢拉门声传來,是个生面孔的侍从副官进了吴孝良所在的休息室,“报告司令长官,济南急电。”
“念。”
听说是急电,吴孝良心头猛然一跳,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大事,非要急电。
“东北军张汉卿专列请求通过,兹已准许放行,特电告钧座。”
竟是张汉卿要过河,吴孝良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稳稳的落回肚子里,动作倒是真快,张学良赶赴南京为何这么急,自己是不得已,他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此处,他瞟了一眼这个面生的侍从副官,心道副官处怎么搞得竟安排了新人过來,有个万一……
于是他眯起眼來看面前的副官,原來只有十八.九岁岁模样,可说的却是一口地道的南方口音,他可不记得副官处里有南方人啊,不由得猛然警醒,一双眼睛里突的射出了令人遍体颤抖的寒光。
那副官似是觉察到了吴孝良眸子里的寒光,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问道:“长……长……官,还有别的吩咐吗,如……如果沒有,卑职就退下了……”
车厢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壁灯,整个屋中影子摇曳,吴孝良紧盯着那侍从副官,手已经在昏暗中慢慢向腰间摸去,可是却摸了一个空,不由得一阵暗骂,这么多年來身居高位,养尊处优,何曾用过他冲锋陷阵,这随身带枪的习惯早就扔掉了,只沒料到今日竟还能遇上这等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吴孝良在刹那间心念电转,这个人是如何混进來的,他混进來的目的是什么,怎样才能将他解决掉,可口中却似在与他拉家常。
“第一次执行任务吗,小伙子不错别紧张,你可以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夜里无聊,你陪我聊聊。”他对那侍从副官一指对面车厢壁边上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