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为报,不求回报,才最是令人难受。
谢芳华本不是感性的人,那日游青湖,李沐清的话只是说到了她心里,不气恼他而已。可是今日,终于在他这一番话下,成功地让她泪流满目,哽咽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沐清看着她,眸光有些潮意,片刻后,他终于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抱在怀里,似笑似恼地道,“以后怕是再没机会抱你了,再让我抱一下吧!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是好面子的人,哪怕断了手足,也不能光着身子不穿衣服是不是?以后,秦铮若是再敢伤你,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定不饶他。我才不会和燕亭一样背井离乡,远走天涯,独自伤心。我会入朝,在朝中稳稳地待着。子归护不了你的时候,还有我。我不当哥哥,也不要你当妹妹。你有哥哥,我也有妹妹。我就当你用得到的盾牌,无论是谁,你都可以拿我去挡。”
谢芳华抬起头,轻轻一叹,“李沐清,你很好,你会娶一个比我好十倍的女子,待你如一。”
“昨日送你回来,我就想着,我请你逛了我出生就住的院子,寻常生活的地方。即便今日不能与你结亲,有这一日,我喜欢的女子,在我生活的地方陪了我一日,我也无憾了。”李沐清看着她,“你看你,心岂不是软得跟水一样?尽你所能,给了我你能给的。你这样的女子,谁会不喜欢?哪怕我求而不得,往后被人提起来,茶余饭后添了谈资和乐子,我都不觉得后悔。”
谢芳华低下头。
李沐清失笑,“若不了解和你不熟悉的人,你的确是冷情冷性的,但与你熟悉相交的人,你却是最心软的。”顿了顿,他摊手,“你看,就比如说你对我,你对我不甚喜欢,但念着我对你的情,不想伤我,你心里明明清楚,我们不可能结得了亲,却还是依照我想要塑造美好的回忆陪了我两日。尤其昨日,我一生铭记。”
谢芳华摇摇头,“没你说的这么好,我其实冷情冷性,执拗认死理,不撞南墙不回头。”
“你不觉得自己哪里好,才更难能可贵。你看似带着面具,却其实又没带面具,你维护忠勇侯府,将家族重担挑在肩上,视为信念,是多么明显夺目。从你身上,能看到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明明被世家大族的条框束缚,可是或坐或立都有一种自的随性而为。”李沐清笑看着她,“不了解的时候,只是被你的不同吸引,了解之后,才更移不开眼睛。”
谢芳华看着他,静静听着。
李沐清终于浅浅地笑着摇头,似乎伸手想将她乱了的丝拢起,但到底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出去,轻声道,“你与这京城的大家闺秀都不同,京中这些女儿家,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包括我的妹妹,长久的礼数使得她失了性情,只困在闺阁一方天地,再聪明,眼里却也只是装着小儿女的情长。你可能不晓得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人看出不同,这份不同有多引人注目。虽然不能让人人都喜欢你,但是,却是喜欢你的开端。”
谢芳华看着他,“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好,何德何能,当不得你一番情义。”
一路无话,回到海棠苑,李沐清在门口停住脚步,低声道,“虽然,我觉得求娶你,十有八九不会成,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至少我做了,心中便再无遗憾了。”
李沐清点点头。
似乎过了许久,谢芳华才开口,“你送我回去如何?”
二人一时都没说话,静静地站着。
不多时,门口便剩下谢芳华和李沐清以及扶着谢芳华的侍画、侍墨。
下人们散去,三两聚在一起,说着今天这两道圣旨。
右相和王大人自然不能就这么离开,在忠勇侯的谦让之下,进了府。
“好,好小子!”忠勇侯又拍拍他肩膀,转身请右相、王大人,吴公公入府。
李沐清低下头,黯然却平静,“是沐清没福气,爷爷不嫌弃,得您看重,即便婚事儿不成,我对于忠勇侯府也不会拿自己当外人的。”
忠勇侯拍拍李沐清肩膀,“李小子,若是你不嫌弃,以后你尽管喊我爷爷,华丫头没福气嫁你,以后你能娶个比她好十倍的。”
右相看了李沐清一眼,到底是父亲,虽然女儿指了一门好亲事儿,但是儿子的姻缘谁来补救?但他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道,“是犬子没有福气娶芳华小姐。”
忠勇侯叹了口气,对右相道,“我还真是看重你家的小子,可惜,我就一个孙女。”
“恭喜老侯爷,恭喜相爷。”王大人此时也从刚刚压抑的气氛中拔出来,笑着对二人道喜。
皇上也算是弥补了今日第二次赐婚打了右相府脸的损失,谁也不能说出什么来,相反还会羡慕右相府能得此富贵。
南秦只要有眼睛有耳朵的人都知道,哪怕如今三皇子、五皇子监朝,风头无两,但也不敌一个四皇子秦钰。未来能继承大统的人非四皇子莫属。李如碧赐婚给秦钰,无疑是将右相府的荣华又推进了一个高峰。秦钰一旦登基,身为正妃的四皇子妃,便是正宫皇后,母仪天下。
皇上这也算是打一巴掌给了一颗枣,搅了李沐清的婚事儿,却将李如碧赐婚给了秦钰。
右相醒过神,连忙接过圣旨,“老臣谢主隆恩!”
吴权这回宣读这份圣旨比刚刚那道圣旨明显轻松,读罢之后,见右相愣神,笑呵呵地道,“相爷,接旨吧!杂家喝完忠勇侯府的喜茶,稍后也随您去相府讨一杯喜茶喝。”
众人又是一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右相府小姐李如碧,性情温和,才貌双全,端庄识理,颇有大家闺秀风范,朕有四子秦钰,才华满腹,仪表出众,是一众皇子典范。今将李如碧特此赐婚四皇子秦钰为妃。三月内完婚!钦此!”
吴权点点头,拿出第二份圣旨,展开宣读:
右相稳了稳心神,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又看了谢芳华手里的圣旨一眼,说道,“既然赶在了这里,就在这里宣读吧!”
吴权总算是呵呵地笑了,然后转过身,对右相道,“相爷,这里有右相府的圣旨,杂家是在这里宣读,还是随您去右相府?”
谢芳华有伤在身,不便行大礼,便垂道谢,“谢芳华谢皇上恩典!有劳公公了!”
吴权连忙将圣旨递给她。
谢芳华垂下头,伸出手,“那公公将圣旨给我吧!”
吴权连忙摇头,“哪儿能呢!昨日深夜,皇上派人传了传信去给铮二公子,谈论了此事,铮二公子没反对,如今圣旨过去,铮二公子肯定会接的。”
“秦铮不会拒旨不接吧?”谢芳华又问。
“回芳华小姐,皇上派人去西山军营传旨了!英亲王府那份圣旨送去西山军营给铮二公子了。”吴权看着她道,“宫中的侍卫比杂家腿脚利落,那份圣旨又是先一步出宫的,这时候估计该到铮二公子手里了。”
谢芳华由侍画、侍墨扶着上前一步,她看着吴权道,“英亲王府是不是也该有这样一份圣旨?”
神色各异的众人被这一声打破,回过神来。
吴权读完圣旨,看到众人的神色,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咳嗽了一声,十分和气地道,“芳华小姐,上前接旨吧!”
一时间,圣旨读罢,大门口黑压压一群人,静寂无声。
谢芳华也看着那道明黄的圣旨,侍画、侍墨扶着她站着,那些字眼飘进耳中,不准休妻,三月之内完婚,她面色有些恍惚。
李沐清紧紧抿着唇,看着那道吴权手里的明黄圣旨,眼底昏暗一片,但脸色却是奇异的平静。
竟然开古之先例,赐婚、悔婚,收回圣旨之后,还复又下了圣旨,真是古来未闻。连活了一辈子的忠勇侯都愣在了当地,右相和王大人在朝堂大半辈子,也仿佛第一次才认识当今皇上一般,惊异不已。
谁也没想到,皇上在今日,竟然下了这样一道圣旨。
圣旨一经宣出,满堂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