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帮的人将克劳德大少爷从紫红夫人酒馆掳走之时,不过刚刚入夜,一番拷问,也并没有消耗多少时间,巫师走进神庙的时候,一轮圆月仍在云际若隐若现。
既然得知了埃德蒙特管家的孙子图谋不轨,渐渐对各种阴谋诡计变得烂熟的巫师在离开窄巷之前,就吩咐一些精干的黑海帮帮众前往埃德蒙特的府邸进行盯梢监视。
虽然脸色仍然苍白,但是重新睁开的双眼已经足以让巫师感到放心了——如果这双眼睛永远地失去了光彩,那么他恐怕会因此留下终生的遗憾,毕竟薇卡的受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碍了克劳德的眼睛。
这就让巫师的心里多生出了几丝惭愧,他走近几步,看到薇卡仍然十分虚弱,双手握住了她的手,手指轻轻地摩挲着。
她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在卧榻上翻了个身,把脸蛋对着巫师,露出的笑容让这张苍白的脸看起来变得温暖,似乎过去的灾难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哦,再过三天,薇卡女士就可以自由行动了,但是在这之前,她还要留在这儿。”负责主治的教士凯尔丹对奥根和潘尼介绍着状况,得到了两人的道谢。
“谢谢你,教士大人,这样晚了还要费心思照看薇卡。”巫师十分感激。
“这……我只是在履行职责。”凯尔丹笑了笑,忽地目光指向薇卡床榻旁边:“其实你更应该感谢格罗菲娅大人,一些不太方便处理的事情,一直是她在帮忙艹办。”
“哦?”巫师的目光转向床头,一双视线和自己一对,塞拉立刻受惊一般地垂下眼睛,起身匆匆离开了治疗间,这让他尴尬得不轻。
见了塞拉种种姿态,他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就是一个情商低下的傻子了,不过如今的他并没有了以前那种放浪的心情,现在的时局更不允许他考虑别的事儿,所以他只好装聋作哑。
反正单恋是无法持久的,这种年纪产生的情感大多轻浮而善变,时间会改变一切,他并不为此担心。
“感觉怎样?”他打定了主意,又把视线落到薇卡的脸上,伸手抓住了几根散乱的金发,关切地轻声询问。
“还好。”她打了个呵欠,似乎这样轻微的动作也会让她感到不适,她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睛看着床边的潘尼,希柯尔,还有心不在焉的奈菲丝:“现在还没有力气,小坏蛋们,我真想快点回去呢。”
“好好休养,还有……”巫师想要将拷问出来的情报告诉薇卡,但是一股犹豫让他把想说的话缩在了嘴边,虽然迟早要让薇卡知道这件事情,不过他却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说出口来是否合适。
他很害怕这会让薇卡怒气攻心,好不容易好转过来的身体再次气出个三长两短。
通过老板娘的梦话,巫师知道薇卡很重视这个缺心眼的兄弟。
“想说什么?”薇卡抬了抬眉毛:“和我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她的表情有点不悦,显然是不满意于潘尼的吞吞吐吐。
“我已经查到了凶手……”潘尼吸了口气,最后决定实话实说,看着她的眼睛:“是埃德蒙特的修科拉迪。”
“修科拉迪?”薇卡眼皮跳了一下,嘴巴微微张开,显然是吃了一惊:“竟然是他?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已经查明了昨天傍晚时分他的行踪,可以确定是他找来了那个吸血鬼,而且……”巫师握住了薇卡的手,表情十分严肃,但语气却放得尽量缓慢:“我还有别的证据,薇卡,你愿意信任我吗?”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看来还没有从得知这个消息的惊愕中反应过来。
“我问过你的兄弟……”潘尼话音未落,就感到握着的手颤抖了一下:“等等,潘尼……”
情急之下,薇卡都忘了使用巫师的假名,额角的冷汗,说明她心中的紧张:“你说你问过克劳德?你……”
她张着小口,有点儿语无伦次,巫师模棱两可的语气让她感到吃惊,初时的惊愕过去,简单组织一番潘尼透露的信息,如果这些都属实,当然很容易推断出事情的前因后果,那么潘尼查明真相的方式,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推断出来了……一股巨大的不安挤压着她的心脏,她看着巫师的脸,脸色更加苍白,两只手反握上潘尼的手腕,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但是身体的虚弱,让她即使如此用力,也难以让巫师感觉到。
不过他却能够知道薇卡心中的紧张与不安,这让他感到愧疚的同时松了口气,如果自己在对方心里没有一定的地位,以薇卡的精明,即使心中如何不满如何不安,也会立刻进行伪装,而不是现在这样将所有情绪清晰无比地摆在自己眼前。
“放心,他没事。”巫师说话时有点底气不足,因为他也不敢肯定那些对他保证‘绝对不会出事’的黑海帮打手们会把那位公子哥儿教育到什么程度,但如果真的玩坏了,即使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伤痕,也肯定不会让老板娘满意的。
然而相互的了解却让薇卡很容易捕捉到了巫师话语中的那点心虚,整个身躯都开始颤抖起来,巫师连忙伸出双臂搂住她的上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着解释起了事件的来龙去脉,从克劳德探望时表现出的可疑,还有之后潘尼查到的一些资料,种种迹象,最后才将事情大致说清。
当然,胶水麻布这样令人惊悚的细节,则被巫师选择姓地忽略过去了,从薇卡的反应中他知道这样的细节是绝对不能在现在披露的,并反复保证克劳德没事,但是即使这样,薇卡仍然不能放心,她双手紧紧抓住巫师的脖子,直到巫师安慰了许久,就连希柯尔也在旁帮腔,才将老板娘的情绪安抚下去,她抹了一把红色的眼圈,靠在潘尼的肩膀上:“谢谢你,潘尼,谢谢你……”
紧张与不安过去,薇卡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旋即心生庆幸——她清楚红袍法师做事的手段,换位思考,即使是自己站在巫师的位置,采用的方法一定更加坚决果断。
“没关系的……”巫师的笑容有点无奈,知悉了事情的经过,他对于克劳德倒是没有多少仇恨——一个缺心眼而自作聪明的公子哥儿而已,虽然动机险恶,但是在这件事之中起到的作用却不是很大——经过讯问,他知道这个公子哥和吸血鬼没有关系,也就大大降低了潘尼对他的仇恨,更何况克劳德和薇卡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的敏感。
他总不能为了一时之快让薇卡受到永生难愈的伤害——那无疑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遗憾。
“……等等,他还在你那里……你能不能……”对于克劳德的德行心中有数,薇卡可以想象巫师用了一些什么手段,经过一番挣扎之后,她也发现自己没有指责巫师的立场,这次意外的最大受害者就是她,她总不能因为始作俑者是她的弟弟就对巫师的复仇举动进行指责,但是她仍然害怕克劳德为此受到过分的折磨。
归根结底,她是个心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