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癞子的哆嗦猛烈起来。
“你呢!?”
警报就是身后几步的铁钟,那是关凤生之前就着铸炮剩下的生铁造的,因为是好铁,音色隐隐能跟寺庙的铁钟相比。
“我……我动不了……”
王癞子话没说完,空气低沉嘶鸣,噗的一声,一枝羽箭骤然钉在王癞子的脸上,也将一片腥热浇到了陶富的脸上。
直到又一记破空声从耳边掠过,半边脸都被刮得发麻,陶富才回过神来。他转身就奔向那铁钟,第一步只觉无比沉重,心中似乎有无数念头挤撞着,第二步却轻灵了,杂乱心绪被一个无比清晰的意念压碎:发出警报,四哥儿能救我……
跨到第三步,陶富只觉背心被一柄烧红的铁刺戳穿,他也中箭了,被箭上余势带着,朝前扑向地面。
救不了我,救大家也行……
疼痛烧灼出这样一个念头,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即将扑地的瞬间,扬起了手里的长矛。
铛——!
陶富栽在地上,铁钟也被他的长矛敲响,在这沉寂的夜色里,钟声异常响亮。
庄子沸腾起来,大批村人冲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自河湾看向庄子,火光冲天,几只舢板载着少年司卫们,正朝河对岸划去。其中一只舢板上,李肆紧锁眉头,眼瞳中的怒火和那火光连成了一线。
还真是来了,就不知道村人们能不能顶得住……
得知杨春占了浛洸,他就在作着抗匪的准备。虽说杨春这段曰子像是忘记了他一般,就埋头跟官兵作对,可李肆却不敢懈怠。当天就守在庄子里,分派值守,督着村人造栅栏。守了一夜,没见什么动静,第二天他就回了矿场,将少年司卫门从训练营拉到矿场来住,随时备着支援庄子。
以他的判断,杨春很有心计,早前灭了彭虎的练勇只是小试身手,接着袭扰浛洸,引得镇标营兵和彭虎那个报仇心切的老爹去救援,被杨春在镇外半路伏击,最后才将浛洸收入囊中。
由此推断,杨春现在多半不会来找他的麻烦。从浛洸渡江,一两千号贼匪怎么也要一天才能收拾停当。再从连江南岸走到他这里,又得一天。他这庄子在英德南面的偏远之地,就算当天碾平了庄子。不管是回浛洸,还是去攻打县城,都得两三天时间。算起来,他要跑这一趟,会浪费四五天时间,这时候四周估计已经被官兵围住了。
杨春是典史出身,很熟悉官兵的反应速度,所以李肆认定庄子暂时不会受到大队贼匪的攻击。
但派小队人马来复仇却是顺手而为,白天倒没什么,李肆怕的就是贼匪趁夜突袭。为此他再三告诫过关田等人,一定要注意巡夜,同时绷紧脑子里那根弦,准备随时反应。
李肆相信,有了上一次对付流民的经验,村人再怎么也不会是待宰的羔羊。从矿场到庄子不过一条河一里路,十来分钟就能赶到,还能伏击贼匪,他也就没呆在庄子里。可看这火势,似乎有不少屋子被点着了,李肆揪心不已,暗骂自己还是太轻忽,十来分钟能发生很多事,真不该这么行险。
“这是你们的首战,让我看看你们是不是对得起自己。”
带着少年司卫门上了岸,李肆没有废话,就沉声说了这么一句。少年们回应以粗重的喘息声,紧张、畏惧和兴奋全都混在了一起。
“贼人没攻进庄子!”
于汉翼跑了回来,带来的通报让李肆松了一大口气。
借着火光,隐隐看到庄子南侧正有密集人头攒动,呼喝声不断。李肆心中又是一阵紧张,这可不是之前寨堡那意外之战,他手上没炮没枪,部下全是少年,人数也不一定占优,还不确定他们的意志到底能不能顶得住这一战。
转身看去,正见数十双眼睛都盯着他,火光飘曳,这些目光却清澈而急切,就等着他下令。李肆释然,作了那么多准备,费了那么多心力,眼前正是测验之时,自己还要忐忑什么呢?砝码都已经压下,现在能做的,就是丢下骰子……
“吴崖队左、胡汉山队右,两排,横阵前进!贾昊队绕到庄子东边!”
李肆一声令下,五十六名少年俐落地分成三拨,依令而行。此刻他们身上没了之前那些繁琐装具,短剑和木棍已经拼接为长矛扛在肩上,十人一排,朝前急进。
李肆跟在左右队的缝隙间,身前于汉翼、徐汉川和另一个瘦小少年张汉晋都手持腰刀藤牌,将李肆的身形严严实实遮着,他们的武器是李肆从萧胜那要来的,这个小小的四人游兵队负责照看两队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