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是座上客,转眼就成了阶下囚,八个全副武装的北洋士兵将两人团团围住,手里的驳壳枪大张着机头,虎视眈眈。
徐树铮下了处决令后就这样走了,连头都不回,陈子锟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冲着徐次长的背影喊道:“你不是说要送我宝剑的么?”
“傻瓜,人家那是忽悠你的。”安德烈忍不住出言讥讽他。
陈子锟一瞪眼:“都是你惹的祸,非要来见他,现在好了,连命都送了。”
安德烈反驳道:“还不是因为你得罪了日本人,才惹出这么多麻烦。”
“住口,有什么话黄泉路上再说吧。”一个副官模样的人大声吼道,吓得陈子锟和安德烈赶紧把手高高举起。
显然这些大兵并不打算在如此华美的房间里枪毙两个人,因为那样不但会有难闻的硝烟味,血迹和脑浆还会把昂贵的波斯地毯弄脏。
“长官,你给评评理,我说不来的,他非要来,结果让人家毙了,这上哪儿说理去。”陈子锟大呼小叫着,揪住了安德烈的领子,脸红脖子粗。
安德烈也不示弱,一巴掌打在陈子锟脸上,啪的一声脆响。
“好了,都给老子住手!”副官不耐烦的嚷道,说时迟那时快,陈子锟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盒子炮,与此同时,安德烈一脚将圆桌踢翻,硕大的桌面连同上面的酒菜和烛台全都砸向桌子对面的几个大兵。
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随即又被橘红色的盒子炮膛口焰所笼罩。
这些大兵都是从萧县老家精挑细选的彪形大汉,担任徐树铮的贴身卫队,虽然人高马大,但是敏捷不足,又哪能斗得过积年的关东老匪。
就听见屋里爆豆般的一阵枪响,子弹横飞,血溅当场,房间里的花瓶、镜子、古玩陈设全都打成了碎片,雪白的墙壁也变成了马蜂窝。
枪声骤停,陈子锟满脸是血爬起来,手里拎着两把盒子炮,枪口犹自冒着青烟。
“二柜,你死了么?”他压低声音问道,似乎怕被别人听见似的。
“我还没活够呢。”安德烈推开压在身上的一具尸体,一骨碌爬了起来。
“咋整?”陈子锟恶狠狠的问道。
“砸了这个响窑。”安德烈愤然道,从死人手里抄了两把盒子炮,机头大张,杀气腾腾。
此时外面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和密集的脚步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两个土匪立刻偃旗息鼓,灰溜溜的从后门溜走,北京的四合院构造都是雷同的,两人很轻松的窜到了后院,仰头看围墙,乖乖,这么高。
“剪刀石头布!”两人同时伸出了手,安德烈是布,陈子锟是剪子。
安德烈立刻蹲在了地上,陈子锟把两把盒子枪插在腰带上,踩着安德烈的肩膀就上了墙,骑在墙上身子向下一探,将安德烈一把拉了上来,两人纵身跃下高墙,消失在夜幕中。
徐树铮在众多卫士的簇拥下来到刚才饮宴的房间,四下一片狼藉,副官连同七个护兵全都中弹而死,连天花板上喷的都是血,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不是被子弹打破就是惹上血污,全废了。
而那两位自己下令要处决的密使则不见了踪影,气的徐次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卫队长跑进来一并脚跟喊道:“报告!歹人已经从后墙逃窜,我部正在追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徐树铮从牙缝里迸出八个字,匆匆离去。
卫队牵着狼狗追出去几百米远,终于还是无功而返,歹人及其狡猾,竟然随身带着胡椒面,破坏了狼狗的嗅觉后成功的逃之夭夭。
……
陈子锟和安德烈狼狈潜回了老巢紫光车厂,他们没敢从正门走,翻墙进的后院,偷偷摸摸进了屋。
“妈的,胸口怎么这么疼。”陈子锟伸手一摸,二柜给自己的金壳怀表上面嵌了一枚弹头,好悬,要不是胸口藏了一块怀表,小命就交代在安福胡同了。
“狗日的徐树铮,笑面虎啊。”陈子锟一边骂着一边继续检查浑身上下,还好,除了那一处中弹之外,全须全尾。
安德烈道:“你道行还是不够啊,我教过你多少次,这种场合先趴下再说,让他们自相残杀去,你直挺挺的站着当枪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