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残阳如血,高高的城墙上阵阵寒风刮过,视野里广袤而荒凉,傅书言望着京城方向,心中跟高璟告别,不知道有朝一日你壮志得筹,可还会记得一个叫傅书言的女子。
黑压压的北夷士兵如洪水般朝城墙涌来,势不可挡,城墙上短兵相接,北夷兵凶悍,青州兵抱定必死的决心,双方都杀红了眼,傅书言搭弓,居高临下,寻找目标,对准城下一驾战车上北夷军指挥攻城的小头目,嗖嗖嗖,连三箭。
那个北夷兵头目晃晃悠悠栽下战车,城下的北夷兵短暂慌乱后,随即便又组织攻城。
敌众我寡,在北夷军的猛烈攻势下,青州兵死伤无数,青州城里的妇孺自愿参加战斗,夷人攻陷城池,受侮辱折磨而死,还不如死得壮烈,仗打得异常惨烈,城墙上尸堆成小山,死的还有不少妇女。
北夷士兵已打开一个缺口,蜂拥涌入城墙,傅书言见状,甩开斗篷,提宝剑冲过去,侍卫剩下百十人,随着世子妃拼死堵住城墙已被夷兵攻下的缺口,奈何悬殊的兵力,城墙爬满了北夷兵,快要把整个青州城淹没。
这时,北夷军后方一阵骚乱,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支队伍,出其不意从夷兵身后冲杀过来,天色已暗下来,北夷兵将闹不清情况,为防止被围,下令收兵,后撤十里。
傅书言站在高处,已现北夷兵身后突然出现的一队人马,猜到是援军已到,那队人马在夜幕掩护下,看不清具体有多少人,直到城下喊话,“快开门,荣亲王次子高珩带兵来增援。”
傅书言命人打开城门,迎高珩部入城,天已黑,天空没有星辰,苍穹幽深不见底。
士兵点燃火把,傅书言看见高珩瞬间,竟有劫后余生,相反心境却很平静,高珩看见眼前衣裳已溅满斑斑血迹的女子,唯有一双大眼睛在暗夜里亮,芊芊弱质,生死关头,无所畏惧。
高珩沉沉地叫了一声,“大嫂。”他接到消息,带着五千兵马一路狂奔,几乎不敢想,他快到青州城时,心里产生个可怕的念头,青州城早已攻陷,等待他的是青州城惨遭屠戮。
这一刻,他对眼前的女子生出一分敬意,他那个清冷的大哥,平常连面部表情都是一副冷漠,为何执迷于这个女子,惊艳于她的美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父王和大哥还是有识人的远见卓识。
燃烧的火把照亮高珩半边脸,黑夜反衬出他五官完美的线条,光晕为棱角分明面部增添了柔和色彩,他跟高璟同样高大的身躯,挺拔笔直。
傅书言对高珩的感激是不言而喻的,“小叔,幸亏你及时赶到,你晚来半个时辰,青州城不复存在。”人过后方觉得后怕,她方才已想好,城破,如果落入野蛮的北夷兵将手里,受尽□□,难逃一死,何不痛痛快快的了结自己,万不得已,她早已做好自尽的准备,她不想死,然而事到临头,不容她退缩。
傅书言陪着高珩走上城墙,高珩不忍看,满地尸,有北夷兵,青州将士,还有百姓、妇女,剩下的几百士兵不同程度的伤残,正清理掩埋战死的兵将。
这里曾生怎样激烈残酷的战斗,高珩内心震撼,他经历过战争,唯觉得这一次惨烈,因为这是一个深闺弱女子组织的全城防御战。
他侧头看身边的女子,他称之为大嫂的人,唯有暗夜,他才能毫无顾忌地盯着她看,半轮残月,凄清惨淡,银色月光洒落在城墙上,照在她脸上,她睫毛微颤,眼睑下一道暗影,看不出情绪,恍若不太真实。
“小叔带多少兵马?”她突然抬头问,语速稍快,如骤然敲打在石上的清泉。
高珩敛神,道;“五千兵马。”高珩说完,又加了一句,“具探子报,北夷有另一支队伍往青州城方向赶来。”
傅书言觉得奇怪,京城战事吃紧,北夷军为何又有兵增援攻打青州城,不是更应该先扑京师,增援废太子部。
傅书言跟高珩并肩站在城墙高处,城池外一片漆黑,只有旷野的风呼啸,吹起她的秀,傅书言的声音从风中传过来,“没有永远攻不下的城池,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高珩认同,如果没有援兵,区区五千人,敌人还有后续人马,而在京师附近鏖战的父兄不可能分兵增援,如果父王想救青州,早兵救了,父王的意思很明显,让他拖住北夷援军,以少胜多,谈何容易,城里的情况他看到了,无力再战。
高珩主意已定,开口道;“大嫂,你带家眷撤出青州城,善后的事有我处理。”
傅书言忽略他这句话,继续道;“我有个办法,能守住青州城。”
高珩倏忽侧头看着她,凝神问;“大嫂,什么办法?”
傅书言把自己的计划说了,这个计划她以为来不及实行,没想到上天还给了她时间,让她早已准备的东西用上。
高珩听完,精神一震,“大嫂的意思,北夷兵和马匹中毒,失去战斗力?计划虽好,战时急需,□□从哪里来?”
傅书言胸有成竹,“知道敌军来犯,我早做了准备,炮制出这种药物,这种药只要洒在河水井水里,草地上,人和马喝了,呕吐和腹泻,人浑身无力,行走困难,没有能力攻城。”
高珩一脸敬佩,“大嫂精通医术,我真没有料到,能想出这个办法,令我佩服得紧。”这种下毒之法,前人战争中曾经用过,她不是创。
傅书言一直让八姑娘傅书带人加紧炮制这种药物,终于派上用场,高珩利用敌军后撤之际,趁着黑夜掩护,悄悄打开城门,把附近方圆百里内的河流水井都撒上药,青州城附近的村落的村民知道夷军打来,早已逃走了,村庄都空无一人,剩下老弱病残不能跑远的,也都躲去山上。
北夷军两日后探得没什么援军,北夷军里这次不少中原人,对中原地形兵力部署都很了解,不像上次进兵,对中原一无所知,吃了不少亏,这次打着废太子旗号,收罗不少汉人兵将,因此消息情报及时准确获得。
北夷军后退十里地,不到半天功夫又开到青州城下,原本没把青州放在眼里,没想到轻敌了,两三日攻不下来,将士不少损伤。
重新动攻势,北夷军中却生可怕的疫病,将士呕吐和腹泻,脱水,战马生病,大大有损军力,不到几日,北夷军中疫病蔓延开,北夷军进入中原腹地打仗,药物缺乏,军队又需要大量的药物,没有药物的士兵,有的脱水而亡,无力再战。
夜色深沉,青州城外一片营帐,一个中军营帐里,背光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身材颀长,背着灯影负手而立,他背后一个将领恭敬地汇报攻城的情况,那个将领说完,背身站着的男人默然没有言语,身后那个将领身子动了动,神情紧张,那个男人的声音如夜风吹过,冰凉不带一丝感情,“附近的水源不能用了,远一点找水源饮用。”
将领迟疑地问了句,“难道饮水有问题?”
那个男人嗯了声,问;“军医看过了吗?有解药吗?”
将领沮丧,“军医看过,没有解药,不知道病源,军医说没见过这种病毒。”
那个男人挥挥手,将领诚惶诚恐退下去。
这时,营帐门开了,吹进一股冷风,一个女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个盏茶,送到男人跟前,男人拿起茶盅,抬手,把手里的茶水倒掉。
女子诧异地道:“昀大哥,怎么了?”
那男人看着手上的茶盅,徐徐转过身,“水里有药。”
女子诧异,反问,“水里有药?”
“水里下了药,士兵吃的水有问题,现在疫病泛滥,攻打青州城只能先停下来。”
女子道;“北夷人是用毒高手,难道解不开这种病毒吗?”
男子轻轻叹息一声,“言儿下的这种药,无人能解。”
“昀大哥,你说谁?傅书言派人下的药?”女子惊讶地问。
“是,言儿用药无能能解。”这个熟悉亲昵的名字从嘴里说出来,高昀胸中一股暖意。
“傅书言懂医?我跟傅书言认识这么久,没听说她懂医术。”女子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