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宫主殿内,皇后抱着肚子躺在床上,才短短一个月不见,便已经瘦得不成人形。
云浅月疾步走到床前,床前的两名小宫女立即让开,她看到了床上有一滩血,皇后手捂着肚子,全身颤抖,衣裙被褥都是血迹。见到她进来,眼睛聚了一抹光,“月儿,月儿……你救救孩子……”
“姑姑放心,能救我一定救!”云浅月立即伸手按住了皇后手腕给她把脉。
皇后点点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云浅月。
云浅月刚碰触到皇后手腕,便感觉从她手腕处传来一丝入骨的凉寒,这样的凉气是从她身体出来的,难怪她身子不停地哆嗦,不全是疼的,而是冷的。按理说皇后即便吃了生子果,她的身体也不会如此凉寒,这倒是像中了寒毒丸的征兆。只不过寒毒丸被腹中的生子果抵制,才会如此。她唇瓣紧紧抿起,细细探视。
“月儿……怎么样……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皇后见云浅月半响不说话,心在下沉。
云浅月抬眼,就见皇后眼中已经再无光彩,灰蒙蒙一片灰色,她刚要开口,听到脚步声走了进来,转头,就见老皇帝走了进来,她本来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老皇帝来到了床前,看着云浅月急声问,“月丫头,孩子能不能保住?”
“皇上姑父想这个孩子保住,还是不想这个孩子保住?”云浅月挑眉。
“废话!朕自然希望朕的孩子能保住!”老皇帝闻言勃然大怒。
“皇上姑父,您别忘了,他既是你的孩子,也是太子。您希望太子保住吗?”云浅月无视老皇帝的怒意,又挑了挑眉。
老皇帝闻言一怔。
“你……你出去……”皇后忽然闭上眼睛,出声赶人,她赶的人自然是老皇帝。
老皇帝大怒,“朕自然希望朕的太子保住!月丫头,你到底想说什么?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
“我让你……出去……”皇后加重因,再次赶老皇帝。
“皇后,别胡闹!你肚子里的是朕的孩子,朕看着你难受朕也担心,你别和朕置气了,为今之计是先想办法保住孩子要紧。”老皇帝面对皇后软了口气。
皇后闭着眼睛,态度强硬,“你出去……”
“你……”老皇帝已经气冲肝胆,他何时对谁低声下气过?如今这般话语都说了,皇后居然还不买账,他想怒,但这般情形怒意只能压制住不出来,他一口气憋在胸口,死死地看着皇后。
“出去……”皇后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老皇帝老眼涌上怒意,但还是强自忍下,不再看皇后,对云浅月道:“月丫头,到底是何情形,你知道你姑姑想要这个孩子,朕也想要,只要有一线办法,你就将这个孩子给朕保住。”
“这次保住了,那下次呢?”云浅月挑眉。
皇后闭着眼睛立即睁开,期盼地看着云浅月,“月儿……孩子真能……保住?”
云浅月不答话,只是看着老皇帝。
“下次照样保住!朕堂堂天子,要什么没有?如何能保不住一个孩子?”老皇帝沉声道:“只要你能保住孩子,朕对于你赶走东海国太子和公主之事既往不咎。”
云浅月呵地一声笑了,“皇上姑父!我必须得郑重对您说一声,东海国太子和公主离开河谷县返回东海是因为东海国华王犯了旧疾,很是严重,才致使他们迫不得已返回的。和我没关系,我去河谷县不过是为了见容景而已。”
“你这套说辞也只能糊弄黄口小儿而已,糊弄不了朕。”老皇帝老眼凌厉。
“您爱信不信,反正就是这样。您要不信,大可以拿出我赶人走的证据来。否则您虽然是天子之尊,也不能随意给人安罪名。”云浅月脸沉了下来,“皇上姑父还是出去吧!床上躺的人是我的姑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弟弟,但分有一分希望,我自然会保住他的。不用您来和我做什么交换条件。”
“你……”老皇帝大怒。
“您在这里影响姑姑心情,也影响我心情,孩子若是真保不住,这个责任就在您。”云浅月此时不但脸色不好,语气也不好。
“皇上,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皇后此时也再次强硬地道。
“都说云王府的女儿骨气硬,朕如今总算明白了!”老皇帝怒不可止,对云浅月凌厉地道:“朕可以出去,但你最好给朕保住孩子。否则朕唯你试问。”话落,他大踏步走了出去,脚步有些古稀老者的颓靡踉跄。
“嬷嬷,关上房门!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准放进来!”云浅月对那名嬷嬷吩咐。她知道这个嬷嬷是容景安排在皇后身边的人,从孙嬷嬷在老皇帝寿宴上中了暗器死去,后来怀了身孕,容景便派了人来。她武功高强,否则也不可能她来到之前将老皇帝拦在外面了。
“是!”那嬷嬷立即应声,关上房门,落下门把手。
云浅月手一直按着皇后脉搏没松开,其实在同老皇帝说话时一直输送真气进入皇后体内。她因为服用了两次生子果,体质特殊,所以一有异状,身体会立即反应。也就是说她中了寒毒丸就是不久前的事情,多不过半个时辰。所以只要立即驱除寒毒,胎儿就能保住。
“月儿……”皇后看着云浅月。眼中露出希意的光芒。
“姑姑,我能保住孩子,您放心吧!”云浅月对皇后一笑,另一只手在她小腹处轻轻点了两下,“我先给您止血,你放松一些,相信我。”
“嗯,姑姑相信你……”皇后听到云浅月的保证,勉强对她一笑,虚弱地点头。
云浅月不再说话,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皇后体内,她本身因为修习凤凰真经真气属于火性,但又因为她娘给她下凤凰劫时注入了一股寒性真气,后来因为中了催情引在灵台寺地下佛堂容景帮她融合了两大真气,所以如今她的真气一寒一火交融后属于温性。又因为帮助容景驱除寒毒顽疾时有了经验,这次遇到寒毒丸便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门路。再加上皇后中了寒毒丸的时间短,她体内又有生子果对寒毒排斥,所以她真气输入得很顺利,一层一层地将徘徊在皇后小腹边缘的寒毒驱除。
皇后颤抖的身子渐渐止住了颤抖,脸上的痛苦之色褪去,渐渐舒缓。
云浅月眉眼坚毅,第一次感谢她娘留给她的凤凰真经。能救容景,能救姑姑,都是她最在乎的人。虽然她有经验,尽可能地让真气的损耗降到最低,但还是明显感觉到体内真气流失得快。
那名嬷嬷一直守在云浅月身边,不时地用娟帕给她擦掉额头的汗。
皇后看着云浅月渐渐苍白的脸色心疼,几次张了张口,终是没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殿内静寂,殿外不时传来来回踱步的声音,显然老皇帝没离开,而是守在了门外。太医院的太医虽然派不是用场,但谁也不敢离开。
荣华宫内外气氛紧张。
天明十分,云浅月终于撤回手,身子一软,就向地上栽去,那名嬷嬷立即扶住她,担心地喊,“浅月小姐!”
“月儿?”皇后此时身体再无不适,看到云浅月倒下,也焦急出声。
云浅月扯了扯嘴角,气息有些虚弱,对皇后摇摇头,“我没事儿,就是有些累……”
“关嬷嬷,快扶月儿到榻上休息……”皇后连忙对那嬷嬷吩咐。
关嬷嬷点点头,扶着云浅月上软榻。
云浅月歪倒在榻上,感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但脸上还是显出暖暖的笑容,“姑姑,您不难受了吧?孩子保住了!幸不辱命。”
皇后看着云浅月,眼泪流了出来,“月儿,你辛苦了……”
“是辛苦了一些,不过孩子保住了就值。”云浅月摇摇头,宽慰道:“姑姑,您别哭了,您情绪刚稳定,哭对身体不好。虽然稳住了胎,保住了孩子,但您不能情绪过激,否则还是会容易滑胎的。”
皇后点点头,连忙止住了眼泪。
“嬷嬷,姑姑是怎么中的寒毒丸?你不是一直在她身边吗?”云浅月出声询问。
关嬷嬷露出惭愧的神色,“老奴是一直守在娘娘身边,连娘娘的饮食行动都极为谨慎。尤其是这两日,我更是不敢离开娘娘半步,夜间都是在娘娘旁边的软榻上休息,昨日娘娘早早就睡下了,我也躺下了,大约半夜的时候,我听到门口有响动,连忙起身,我刚坐起来,从窗子忽然飞进来一个人,那人迎头就给了我一掌,我刚躲开,娘娘尖叫了一声,就这一声尖叫的功夫,那人就扔进她口中一个东西,我大急之下对他出手,但又顾虑娘娘安危,被他给逃脱了。”
“然后呢?”云浅月问。
“他逃脱的时候外面侍卫才现,但还是没抓住他,之后娘娘开始肚子痛,惊动了皇上,皇上带着太医来到,但娘娘说等您来……后来就是您来到见到的情形了,是老奴失职……”关嬷嬷自责地道。
“这事情也不怪你。荣华宫内外层层守护,不止是皇上的人,还有我和容景的人。在这等防护中居然还能进来害姑姑,之后又安全逃脱,只能说明这个人的武功十分高,不止对皇宫极为熟悉,而且对荣华宫也极为熟悉。”云浅月道。
“是极为熟悉,荣华宫如此多的隐卫还被那人给逃脱了。”关嬷嬷点头道。
“那人长得什么样?穿什么衣服?你可看清了?”云浅月又问。
“看身形样貌很像……二皇子。”关嬷嬷道。
云浅月心思一动,立即摇头否认,“不会是他,他没有这等功力!即便当时情况紧急,夜天倾的身手也不是你的对手。”
“会不会是二皇子一直伪装武功不好?那人功力的确很是高深。”关嬷嬷道。
云浅月摇摇头,“我跟在夜天倾身后十年,他若说为人心机深沉到也对,但独独伪装这一点他从来就做不到,他其实是个喜恶很敏感的人。若说在别人面前可以伪装,但在我面前他若是伪装十年不可能不被我现。肯定不是他。”
“那就是有人假冒二皇子了!”关嬷嬷道。
“嗯!”云浅月点头。
“会不会是……七皇子派的人?”关嬷嬷看着云浅月脸色,说得小心翼翼。
云浅月摇头,“也不是他。夜天逸对于皇位不能说得上唾手可得,但也差不多,他不会用这件事情触我眉头,况且伤害一个才三个月对他没什么危害的婴儿,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做。他的骄傲也不屑他如此做。”
关嬷嬷点点头,疑惑地道:“总不能是四皇子的人吧?”
“夜天煜也不太可能,他还驾驭不了这样的能人。”云浅月摇摇头,淡淡道:“这件事情说明有人想借此事将夜天倾、夜天煜、夜天逸三人拖下水。姑姑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这个身份太敏感。何况这两日夜天倾和夜天煜背地里有小动作,很容易让人疑心今日之事是他们所为,借以转移视线。另外我来救姑姑时刚出云王府便遇到了埋伏的杀手,时间掐得准确无比,显然知道我听到姑姑出事儿的消息就会立即赶来皇宫,说明埋伏我的杀手不是和害姑姑的人是一人,就是同伙。目的一举三得,一,杀了姑姑肚子里的孩子;二,让夜天倾、夜天煜背黑锅,进而排除二人害姑姑的可能牵连出夜天逸;三,杀我。”
“月儿,你来我这里之前遇到刺杀了?”皇后闻言一惊。
“嗯!”云浅月点头,对上皇后惊骇的神色立即道:“我没受伤!被他跑掉了。”
皇后松了一口气,“你没伤到就好!”
“他没那么容易伤到我。”云浅月想起灰袍老者,脸色冰寒一闪而逝。看着皇后道:“姑姑,你想想这一举三得的法子对什么人最有利?”
“皇上?”皇后立即道。
“如今天圣遍地水患,他应该不希望你这个时候出事,增加他的麻烦。”云浅月道。
“难道不是皇上?”皇后皱眉,向殿外看了一眼,透过帘幕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老皇帝依然不停地走动的身影,她摇摇头,“我只知道他不想我要这个孩子,再就是二皇子和四皇子,虽然教导在我名下,你也知道,和我不亲,毕竟不是亲生的。即便是亲生的,关于皇位都会没了人性,但你说不是他们,那我就再不知道了。”
“除了他们外,谁最不想你肚子里的孩子活着?”云浅月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