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寂静无声,似乎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响都能被听到。
褚老太君一只手放在黑檀木桌子上头,眼睛盯住了刘媒婆,心里头满不是滋味。
当初褚家和盛家议亲的时候,褚老太君并不赞同这门亲事。
当然,不赞同的原因,不是说盛大小姐的条件不好,实在是条件太好了些,褚老太君准备将她留了给自己最喜欢的孙子褚昭志。
虽说褚国公府乃是公侯门第,盛思文却还只是个正二品的吏部尚书,褚盛联姻,看上去盛家还略微占了点强,可仔细分析,却能现盛大小姐不算高攀。
盛大小姐的外公乃是当朝太傅,权倾朝野,而父亲盛思文,还是在三十六岁上头就做到了吏部尚书,大家纷纷商议,做满一任,只怕又要往上边提上一提了。即便这次不擢升,也不会亏到哪里去,吏部尚书是个肥缺,天下官员的选拔调任都要经过他的手,其中捞得的实惠,不仅仅只有金银,更有那人脉。
褚老太君宠爱褚昭志,一心想给他打算,早就盯上了盛明珠,当褚二夫人提出要与盛家联姻,聘了盛明珠给自己做儿媳时,褚老太君是坚决反对的。像盛明珠那般容貌身世的,配给自己的二孙子刚刚好,怎么能让长孙占了强?
可万万没想到褚二夫人这次态度很坚决,一定要跟盛府结亲,不管褚老太君如何说,她都是铁了心:“阿钺今年已经十八,怎么还能拖着不定亲?旁人会怎么看我这个做母亲的?我知道母亲你是一片好心,想多为我们阿钺考虑,可这事情却再也不能拖了,前边两次游宴里,阿钺见过盛大小姐,甚是满意,盛夫人与我也十分相得,说好派媒人前去求亲的,母亲若是执意不同意这亲事,那我也就顾不得这么多,自己遣了媒人前往便是。”
褚老太君万万没想到柔弱可欺的儿媳妇忽然间就变得刚强起来了,再说这孙子的亲事总要分个先后,褚昭钺不议亲,哪有褚昭志倒先将亲事定下来的?无奈之下,只好点了头,心里想着,京城里高门贵户不少,游宴里时时能见着花朵儿一般的姑娘,到时候再慢慢给褚昭志寻访便是。
这事情却总是峰回路转,就在褚家三媒六礼都过得差不多,就只等着七月七日大婚,褚昭钺却出了这般变故,褚盛两家的关系变得有些玄妙起来。盛家三个月里没有登门拜望,褚家也没去人跟盛家做个交代,就这样不咸不淡的搁在那里,好像是一块冻得坚硬无比的冰块,等着中间的缝隙破裂。
今日盛家主动派人登门,褚老太君还是有几分得意,毕竟本是褚家出了事,盛家摆明是要吃亏,当然要等着褚家登门来协商解决,没想到盛家竟然将姿态放得低低,褚老太君盛怒平息,又渐渐的得意了起来。
“褚老太君,盛大小姐今年才十七,要她守望门寡,仿佛也有些说不过去罢?”刘媒婆听着褚老太君的声音缓和了些,这才开始慢慢的将话说开来:“年轻貌美,却要如同枯木一般了无生趣,看着都可怜呐。”
“母亲,刘媒婆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坐在左的褚三夫人笑吟吟的开了口,站起身来,亲自给褚老太君斟上一盏热腾腾的茶:“母亲,那茶放久有些凉了,喝起来会有些苦,换盏热茶喝下,润润喉咙。”
褚老太君伸手将热茶接了过来,用眼角瞄了褚三夫人一下:“这府上也就是你最体贴,旁人都是跟木头人一般,全然不懂该怎么做。”
褚三夫人到褚老太君身后,用手捏着她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都是母亲体贴我们,我们做晚辈的才有样学样呢,母亲夸我,实则就是在夸自己哪。”
褚老太君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张嘴就是巧,听你说话我心里都暖了。”
瞅着褚老太君脸上有了笑意,刘媒婆这才又放心了些,油着一张嘴道:“褚国公府这般门第,褚家子弟这般人才,盛家自然愿意继续这秦晋之约,只是盛大小姐这般青春年华便没了指纹,也实在令人扼腕。盛夫人心里头想着,不如这般,将盛大小姐嫁与褚家二公子,这岂不是一桩圆满的姻缘?褚家盛家依旧是姻亲,盛大小姐下半辈子也有了依靠。”
褚老太君一愣,身子坐正了几分。
她原先确实是看上了盛大小姐,可是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不可同日而语。盛大小姐虽然还是以前那个盛大小姐,只是她还没过门,褚昭钺就出了事,是不是命中带煞,万一将自己心爱的孙子褚昭志给坑了,那该怎么办?
刘媒婆见着褚老太君沉默不语,将手中的帕子扬了起来,一阵脂粉的香味扑鼻而至。她扭着肥胖的身子笑了个不停,耳朵上米粒大的柳叶金耳珰垂着不住的摇晃:“老太君,昔日大公子与大小姐去合八字的时候,上边批下来的签文可不是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