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担心,你母亲的病情并不重。”看着沈子杰的神色,芳华顿时明白他在着急什么,肯定是村里人经常在议论沈家大娘,在背后指指点点,故此沈子杰才会如此敏感,一听她提起他阿娘的胡言乱语,心中便有几分着急。
“不重?真的吗?”沈子杰的脸上蓦然放出光来,就如一轮红日忽然出现在眼前,光华灿灿,有种让人炫目之感。
这生长在乡村的年轻人,竟然有这般气质,芳华望着那张脸,有些惊讶,遗传学上来说儿女总会传得父母的一些基因,沈家大娘一看就不是个寻常的乡下女人,芳华心中暗自揣度,他的父亲肯定也不是乡下人,故此才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只是不知道他家中究竟生了怎么样的变故,落魄至此。
“你娘的病只要坚持服药,而且让她保持快乐的心情,以后慢慢会好起来的。”芳华朝着沈子杰笑了笑,心病还需心药医,她现在也没把握治好沈家大娘的臆想症,这病肯定是有诱因的,须得找出那个诱因才能将它根治,否则吃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好,我一定照钱大夫的吩咐按时给我母亲服药。”沈子杰欢喜得很,眼中灿灿有光:“钱大夫,你开方子罢,我一定会挣够买药的钱。”
“你素日里都靠做什么都来养活你和你娘呢?”芳华好奇的看了一眼这间农家小院,从这屋子看起来,沈家过的生活水平已经是农村里算比较差的了,一般人家只要攒了银子就会琢磨着至少将屋顶的茅草换成瓦片,可沈家的屋子有一般依旧是茅草盖着的。
“我开了两亩地,种了些菜蔬。”沈子杰见着芳华在打量他的院子,有些不好意思:“有时候出去打打零工,勉勉强强能养活我和母亲。”
“你怎么就没想着到京城去找份差事呢?我想你肯定念过些书也会算数,去给人家做账房先生,怎么着每个月也能挣二两银子,可不比你种地打零工要强?”
沈子杰说话文质彬彬,就连称呼自己的娘都是用“母亲”这个字眼,看起来不是一般的乡里后生,该是念过书的,他就好比一块美玉,只要经过打磨就能熠熠光,埋没在这乡下,确实也是委屈了他。
“我母亲不愿意离开湾子村,我自然也不能离开,百事孝当先,我当然要伴在她身边,好好奉养着她,怎么能将她抛在这里,我却去京城做事呢?”沈子杰摇了摇头,脸上有着无奈的神色:“我也想过很多次要带我母亲走,可她就是舍不得离开这里,她总说京城不好,有很多坏人,她不要去那里住。”
芳华心中生了几分怜悯,或许沈家大娘曾经住在京城,却被人伤得很深,或许……她脑子里灵光一现,或许沈家大娘跟自己那便宜娘一样,都是被渣男给害了,怀着孩子逃到这里定居下来,故此她不愿意再回京城?
“钱大夫,你开方子罢,只要能治好我母亲的病,我便是每日都出去寻零工做都成。”沈子杰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嘴边白霜浓浓,很快将他的脸给模糊成了一片。
芳华凝望了他一阵,点了点头:“好,我这就给你开方子。”
沈子杰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拿文房四宝。”
——沈家竟然有纸笔?芳华皱起眉头,看着沈子杰的背影,更有些疑惑,这沈家大娘的身世肯定不简单,沦落到这个地步,家里还备着文房四宝,足见她昔日的生活里肯定缺少不了这些东西。
沈子杰领着芳华到了旁边一间屋子,土砖墙壁上挂着好几幅画,看起来有些年份了,那画已经受了潮有些模糊,芳华仔细辨认了一番,只模糊的看出有一幅画的是芙蕖。
沈子杰见她看得认真,在旁边解释道:“这是我父亲与母亲的画作,那边两幅是我父亲画的,这边几幅是我母亲画的。”
“难怪你们家盖了一半瓦片,原来是想要护着这几幅画哪。”芳华恍然大悟,她开始见着屋顶上的瓦片盖的位置,还以为是要护住几间内室,现在看起来只盖住了沈家大娘的内室和这间屋子,沈子杰住的那间屋子上头却还是茅草。
“我母亲很喜欢绘画,也喜欢些精巧东西,故此我今日为什么一定要买那装了盒子的药膳,就是瞧着那份精巧,买回来给母亲,她肯定会欢喜。”沈子杰的眼睛盯着那几幅画,喃喃道:“我母亲说过她要留着父亲的画,他肯定有一天会回来,会与她一起评点这些画,若是真有那么一日,该多好啊,钱大夫,你说……”他脸上露出了盼望神色:“我父亲一定能回来,是不是?”
“那是当然。”芳华点了点头,走到桌子旁边,提起笔来开始写药方,沈子杰忽然想想起什么来似的,猛然转身走了出去,到门口回过头来交代了一句:“钱大夫,我去给你沏茶。”
芳华一怔,手停住了,她抬头朝外边看了过去,就见沈子杰到院子的柴垛那边抽了些柴火抱着去了西头的一间屋子,看起来是去烧水了。
这沈家真是有不少秘密,看起来穷得要命,可却在这赤贫里还保持着一分贵气,有文房四宝,而且还能沏茶待客——在桃花村的时候,她的便宜娘很少买茶,最多是在春天时分自己上山去摘些茶叶揉了晒干自己做茶,每年也就做那么一点点,等着过年过节的时候沏茶给上门的客人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