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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儿要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乐大了去了。

而此时顾大河已经从镇上买了馆子菜回来,甚至连馒头都是馆子里头买的,正跟老爷子坐到一块吃呢。

这吃着吃着,顾大河就说道:“这张氏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把娃子一个个教得跟野孩子似的。这会连见着人都不叫了,直接板着张脸就走开了,这也不知道谁才是老子。”

老爷子一口酒一口菜地,惬意得很,闻言道:“丫头片子迟早都要嫁人,到时候就是别人家的了,瞎操心个啥?把儿子管好就是了,反正到老了也只望不上丫头片子管,都指望着儿孙呢!”

顾大河道:“宝哥儿现在瞅着是个好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也被教坏了。要真教坏了,到时候哪里还指望得上。咱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到时候不孝顺,这到老了就可怜了。”

老爷子道:“宝哥儿可是个读书人,不能干那种不孝的事情,就算你这当老子的再不好,他还能真不管你不成?甭担心,他不能不管了。”

顾大河心里头琢磨了一下,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自己这是瞎操心了。这读书人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不能不管父母,要不然可是会有污点的。所以自己后半辈子也是有着落了,不过想想仍旧是有遗憾。

“要是咱得儿子再多一点就好了,宝哥儿那时候弱得就跟只猫那么点大,咱一直就以为养不大,都绝了望了。要是多个儿子的话,就算出点啥事,咱也不用担心点啥了。”这是顾大河心底下最真实的想法,不过因为张氏不能再生了,所以一直就没敢去想这个问题。

老爷子道:“那时候你不是说给四丫找个上门的?”

顾大河苦笑道:“那时候是有这么想过,可这上门女婿哪比得上亲儿子,您说是不是?”

老爷子点头:“是这么个理,所以那时候你娘才老说要你把张氏给休了,好娶个能生儿子的,可你也打死不听啊!后来这张氏倒是给生了个儿子,可这瞅着也不像个能养活的。可把你娘给愁的,就怕你这一房绝了户了。”

提起周氏,顾大河顿了顿,埋头啃了一大口馒头,也不说话了。

老爷子瞅着眼睛微闪,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你娘哪是那么不讲理的,还不是你不听话在先给闹的?当初你要是听话把那春桃给娶了,你娘也不至于生你气。再说了,你娘的脾气难道你不知道?怎么说你刚成亲那会,你娘也没把你俩口子咋了,你媳妇生下来个傻丫头,这才把你娘气到的。”

顾大河保持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哪个当娘的不希望儿子好的,你娘就是觉得那春桃好,能生小子才让你娶的,可你说你后来做了点啥。你娘又不是什么大方的人,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小气。能不跟你急么?唉……”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一口闷酒和了下去。

顾大河也喝了一口酒,可这心却是乱了起来,老爷子这番话可是彻底将他的心给打乱了,现在都拧成了一团,分不清谁是谁非,谁好谁赖了。

又猛灌了一碗酒,拿了两个馒头,顾大河就告辞离开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没起来送的意思,顾大河自个走了出去。

桌上面的菜还剩下大半没有吃,老爷子拿起馒头来看了看,然后放到了一边,曼斯条理地喝着酒吃着菜,那样子比之前还要惬意许多。

“可惜老婆子不在,要是在的话,看到这桌子好菜,肯定也高兴了。”这日子好过起来,老爷子就开始惦记起周氏来,总觉得这好酒好菜的,有老伴一块的话会更好一些。

不过老爷子也知道顾大河这心里有疙瘩,所以才一点一点地开导,想着等到时候周氏回来自个再说说,然后以前的事就算是揭过了。

顾大河回到家里的时候顾盼儿已经离开,张氏与三丫正好将饭菜摆好,俩人都没有叫顾大河吃饭,只有小豆芽叫了顾大河一声。顾大河这心里头就不高兴了,这媳妇跟丫头也忒不像话了,连吃饭都不叫一声。

走近往饭桌上一看,顿时就愣了愣,桌面上就一盘青菜,里面一块肉都没有不说,油水也少得可怜。

平日里做菜就算没多少肉,可再赖也会有点打牙祭的,哪里会是这个样子的。

眼瞅着小豆芽很乖巧地上桌吃饭,一点嫌弃的样子都没有,顾大河这心里头就疼了起来,这可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哪能吃这样的,要是饿坏了咋办?

“你这是咋做的饭?肉呢?你就让咱宝哥儿吃这样的?”顾大河冲着张氏脾气。

张氏把碗一撂,脸色难看道:“你问咱肉,咱还问你呢!早晨咱让你买肉,你是咋说的?你自个好好想想。”

顾大河被问住,才想起来有那么一回事,可当时没想那么多,以为张氏怄气呢!毕竟家里头啥时候短过肉吃了?虽然没有多到吃不完的程度,可也绝对少不了,哪里会想到家里头没肉啊。

余光瞥见三丫正跟没事的人似得,缓缓地吃着饭,顾大河这火气就上来了,道:“没肉你自个不会去买?好歹你自个还认识字咧,出去也不怕别人把你骗了,家里头又不是没银子。”

张氏反问:“银子不都在你那?咱哪来的银子?”

顾大河指着三丫道:“这孩子身上不是有银子?她一个丫头片子拿好几百两银子能干啥?要咱说丫头片子就不该藏那老些银子。”迟早也是要嫁人的,还不如把银子给交出来了。

张氏冷笑:“瞧你这话说的,孩子身上的银子是你赚的?孩子自个的银子,她要是乐意拿出来就拿出来,不乐意咱也管不着。况且她一个姑娘家,迟早要嫁人,你还能指望她给你养老不成?”

张氏可是猜到顾大河想说什么,才如此说出来的,说的时候还看了一眼三丫,担心三丫会不高兴。

顾大河下意识道:“嫁人之前先把银子拿出来了。”

这些天来顾大河可没少花银子,眼瞅着银子越花越少,顾大河就急了起来,忍不住就打起三丫手里头银子的主意。

三丫这才顿了一下,将碗筷放下,抬起头来看向顾大河,一脸阴沉:“爹的意思是咱必须把银子交出来,咱别的不说,就问爹一句,凭啥让咱这赔钱货把银子交出来,爹养咱这赔钱货赔了钱了没有?”

顾大河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可这脸色也难看了起来,觉得自个这当爹的威严被挑衅了。有哪家闺女出嫁之前不是听爹的?爹说啥就得听啥,哪有这样顶嘴的,况且这孩子还真想带着那几百两银子出嫁不成?

“三岁之前咱吃的是娘的奶,和娘嘴里头省下来的,爹可从来就没给过咱一口吃的。三岁以后咱是靠着自个打猪草换来一口吃的,吃不饱连草都能塞进嘴里,也没见爹瞅着可怜赏点吃的。现在咱自个有了银子,凭啥要给爹拿出来,爹跟咱好好说说,咱就是个野的,可不懂这事。”三丫脸色阴沉得能滴水,没有想到顾大河竟然会惦记起她手中的银子来。

若是张氏开口,三丫二话不说能拿出来一点,可换成是顾大河,绝对不可以。

顾大河脸色难看,三丫这是完全否认他这个当爹的功劳,可是他这个当爹的却完全没有反驳的理由,虽然这一年多来他这当爹的试图对几个孩子好,孩子们做的比他这个当爹的更多。

可事情能这么算的吗?这是一家人,又不是陌生人,哪能计较那么多,顾大河更加觉得三丫不像话。

可这些话顾大河没脸大声说出来,只小声嘀咕:“一家人哪能计较这么多,这是不当自个是这个家的呢,果然丫头是个赔钱货,还没嫁人呢,这心里头就没这个家了。”

张氏在旁边听了个一清二楚,猛地瞪向顾大河,这辈子可恨死了赔钱货这三个字,对顾大河可是失望透顶了,别人说自个闺女是赔钱货也就罢了,连当爹的也这么说,张氏就有种想要扑向顾大河,跟顾大河子架的冲动。

事实上张氏也扑过去了,一下子就给了顾大河两耳光子:“顾大河你真不是个东西,别人这么看闺女也就罢了,连你这个当爹的也这说,你就不配当他们爹,还想要银子,我呸……”

顾大河这辈子就没跟张氏这么红眼过,在他心里头张氏应该是个温柔善良的,就算是那两次跟陈氏打架,那也是逼不得已,可从来就没有想过张氏会对自己动手,就想到了老爷子说的话。

老三啊,你娘有四个儿媳妇,为啥就独独针对你媳妇,你咋就不想一下咧?

现在看着张氏,顾大河再想到那番话,就觉得张氏表里不一,指不定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这婆娘不知咋折腾呢,那温柔善良不定就是装出来给自己看的,下意识就抬起手,两巴掌就打了过去。

张氏是个女人,哪里就是顾大河这个爷们的对手了,两下就被打了出去。

过去的一切顾大河似乎都看不到,想到的都是老爷子最近说的话,并且越来越觉得有道理。自己就不该惯着这心术不正的娘儿几个,要不然以后这个家还不得翻了天?

张氏被打懵了去,坐在地上怔怔出神,其实成亲以后自己也挨过打,并且每次都是因为周氏,渐渐地张氏才小心注意,并且变得乖巧起来……隔了那么多年又挨了打,不知道为什么,张氏总觉得这一次还是因为周氏才挨打。

顾大河打了人,这嘴里头就没忍住骂了起来:“你这臭娘们还敢动手了,老子到这会才知道你不是个好的,亏得老子还对你那么好。藏得还真够深的,要老子说,不定那时候宝哥儿早产,也是你自己摔的,生不出儿子来故意把自己的身子摔坏,好让咱没话可说。”

这话一出,有如雷劈一般打在张氏与三丫的身上,从来就不曾想到顾大河会这么想。

“这个爹咱不认了!”三丫面无表情地盯着顾大河,心底下已经失望透顶,当初张氏被周氏打,她与四丫就躲在门边看着,直到张氏倒在血泊中周氏才收手,不过却没有给张氏请大夫。

可以说当时要不是自己与四丫叫来村里人,张氏哪里可能活到现在,若非张氏还活着,自己姐弟几个的命运还会更加的悲惨。

别的不说,顾大河一定会另娶,肯定是周氏挑的人。

三丫对周氏从来就只有防备,试想如果没有了张氏,自己姐弟几个除了被卖掉的命运,还能有什么?所以三丫庆幸张氏还活着。

一年多前分家的时候,三丫就一直以为顾大河这个爹是好的,可自从家分了以后,这个爹的本性就渐渐露了出来,试问这才是这个爹的真正本性吧?还真是可笑,估计就连大姐也没能猜测得到吧。

顾大河听到三丫的话,心底下没来由一慌,却大声道:“咱是你亲爹,你敢不认?”

三丫就这么冷冷地看着顾大河,也不说话,那意思很明显不过,就是不认他这个爹。

顾大河顿时就急了,直接就动起手来,照着三丫的稚嫩的脸就是一巴掌,而且这一巴掌使足了力气:“打死你这个不孝顺的野丫头,看你还敢不敢……”

三丫没有躲闪,换做是过去,这么重的一巴掌,不管是谁打的,三丫都会躲开,才不会乖乖的站着挨打,可这一巴掌是顾大河给的,三丫选择站在原地挨打。

仅一巴掌就感觉半边脸火辣辣地疼,连嘴角都破了,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三丫伸手抹了把嘴角的鲜血,先是蹙了蹙眉,之后如同无事的人一般,掏出手帕擦了擦,待擦得差不多的时候,把另一边脸转了过来,阴森森地说道:“还有一边呢,要不要再来一巴掌?”

顾大河下意识退后一步,这样的三丫让他感觉悚,可马上顾大河又觉得要退的不是自己这个当爹的,鬼使神差地由上前一大步,抬手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可打完以后顾大河就后悔了。

嘴里却道:“你该打!”

三丫再次挨了打,并没有觉得意外,耳朵嗡嗡直响,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听觉,不过三丫依旧很是淡定地擦着嘴角流出来的血,仿若脸上的伤一点都不疼一般。

小豆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对顾大河也是失望透顶,一直以来小豆芽都认为顾大河是高大的,只是被迷了心,很快就能醒悟过来,可事实却是顾大河既打了张氏又打了三丫,并且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

三丫擦了一会儿,见不管怎么擦血都还流着,干脆就不擦了,抬头冷冷地看着顾大河:“两巴掌,还了你生育之恩,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爹。”说话间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顾大河听着心中恼怒,却没勇气再次动手,实在是三丫这个样子太过吓人。

三丫又看了一眼似乎被打傻了的张氏,转身直接进了屋子,这个家现在已经没有了待下去的必要,京城的馆子蛇精病已经给准备好,自己是时候到京城去了。

只是有些可惜,自己本来打算过完八月节再去的,如今只能提前去了。

回到房间以后,三丫放眼看去,大多数的东西都是蛇精病给弄的,每一样都价值不菲,而且用起来也十分的舒适,如果可以的话三丫想全部带走,可惜这样不太现实。

不过被席等大件的自己不能带走,这帐子自己却可以带走,将帐子拆下,又将自己的衣服全部收拾到一块。不知是否该感谢赵月儿的手贱,该收拾的衣服并不多,只有夏季的,秋季的还没来得及做。

所有东西收拾完了以后,也不过一大包袱与一小包袱。

小豆芽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门口,正扒着门框咬唇看着。

三丫忙完以后正欲背上包袱离去,却突然看到了门口的小豆芽,顿时一愣,站在了原地。

小豆芽难过道:“望儿姐要提前走了吗?不是说了要过完八月节才走的吗?果酒才酿下没多久,望儿姐不打算尝尝自己亲手酿的果酒吗?表弟表妹的满月酒你也不打算去了吗?”

三丫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突然笑道:“迟早都要分,我不过是提前了罢了。一个八月节而已,不过也罢。至于其他,走都走了,自然就顾不上那么多。倒是你,一定要好好念书,我就在京城等着你,希望有看到你上京赶考的一天。”

小豆芽垮下脸:“望儿姐会给我写信吗?”

三丫道:“会!”

小豆芽不舍地将门口让了出来,并且乖巧地帮三丫拿起另一个包袱。里面是文房四宝,显得有些沉,可再沉也比不过小豆芽心中的沉重。

出到门口的时候,顾大河还站在那里,张氏也还坐在地上,不过看张氏的样子,似乎已经回过神来。

看到姐弟俩大包小包的样子,张氏骇然:“你姐弟俩这是?”

小豆芽哭丧了脸:“娘,望儿姐她要走了!”

“走?”张氏一个哆嗦,立马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住三丫的包袱:“你要去哪里?你不能走,你走了娘咋办?”张氏说着眼泪就哗啦流了下来,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

三丫并没有扯开张氏的手,而是凑近张氏耳边道:“咱不是说过了要去京城开馆子的吗?三姐就在京城里,顾大河他不惦记着三姐,难道娘不惦记吗?等咱在京城站稳了脚,就给娘来信,告诉娘亲三姐的情况。或者到时候娘想去看,只要咱在那里站稳了脚,也不是什么难事。”

提到顾来儿,张氏浑身一僵,渐渐地松开了三丫的包袱,唇瓣抖了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担忧地看着三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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