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毕竟是柏府大管家,陪客一时可以,久了就不行了。熊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不走,柏许和柏明海只好一直做陪,天色渐暮,堂下的宾客们要散,关山只得告罪,去堂前送客。
卢栎三人又等了一会儿,关山派人过来通知,熊烈喝了酒更加不愿意走,大有今夜要住在这里的势头。他若真醉便好,他若假醉,柏家配合卢栎查案问话被他知道,怕是又要有一番纠扯。
卢栎想了想,此案非官办,只是家人有意相托,并不急在一时……便请小厮替他分别给柏许和关山带话:他不放心想再去看一遍柏夫人,之后会直接离开,就不与二人当面告辞了,请二位自顾忙自己的事。
小厮重复一遍要带的话,无错后离开,卢栎转去后院看柏夫人。
柏夫人正在昏睡,灌了药后病情渐稳,除了喉咙伤太重之外没什么大碍,已无生命危险,只需好生将养即可。唯有一点,她现在仍然不能说话。
程妈妈将柏夫人病情告知,抹着眼泪差点又给卢栎跪下,“若不是先生妙手,夫人哪得重活这一回,可恨老奴之前还百般阻拦,真真是羞愧……”
卢栎将人拦了,“事情已过,妈妈不必自责,好生看护夫人才是。”
程妈妈想起柏夫人为何遭受此难,目光立时变的坚定,“老奴一定好生看护好夫人!”
卢栎与程妈妈又聊了一会儿,离开前问了句,“听说柏大人出事前一日,曾去过群芳阁,妈妈可知晓?”
反应过来群芳阁是什么地方后,程妈妈几乎尖叫出声,“不可能!”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她看了眼内室,用力压下心底惊讶,“老爷不好女色,而且也只对家里的人心软,几年前有人找了个极有脑子懂眼色的杨州瘦马做仙人跳,老爷都没起半点心思,反倒将人下了大狱……”
程妈妈越说越坚定,“老爷最心疼夫人,夫人比老爷大两岁,年华已逝颜色全无,老爷对夫人却从未变过,今年初还亲自画了花样给夫人打了整套饰……柏家上下,只有夫人才能得到老爷如此重视,那方氏给老爷生了三个子女,也未得到过老爷亲手送的东西!”
卢栎静静听完,“我也只是听到风言风语才有此一问,妈妈不必在意,时间不早,我过些时候再来看夫人。”
“……是。”程妈妈福身送卢栎离开。
离开柏家后,沈万沙终于憋不住,“柏大人到底去没去过青楼?空穴不来风么,可关山和程妈妈都觉得不可能……小栎子,你说这世间真的有不好色的男人?”
空穴不来风,既然有这种说法,定是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为何,还需要查,至于好色么——
卢栎笑眯眯勾住沈万沙的脖子,“少爷好不好色?”
沈万沙偏头颇有内涵的挤眉弄眼,“少爷好不好色,得看人姿色怎么样,少爷要求高着呢……”
“那是——”
“那是你蠢,看不透红粉骷髅,”卢栎还没说完,就被赵杼抢话,还被拎着后脖领拽开教训,“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卢栎被赵杼粗鲁霸道的动作激怒,狠狠拍他的手,“放开!”
赵杼皱眉看他,卢栎呲出小牙,二人辣辣对视,都没觉得自己错。
沈万沙没注意他们,还沉浸在案情中,“兄长夫妇要谋家财,小妾要争宠,柏大人出事前与所有人都有过交集,看着谁都有动机,谁都有嫌疑啊……”
“柏夫人受难是不是受了牵连,谁要对她下手呢?还有这青楼,青楼女子最是精乖,柏大人是一方府尹,手中权利不小,肯定会有各样人想谋福利,谋不到会不会起歪心思也不一定……小栎子,你猜凶手是谁……小栎子?”
沈万沙背着手点评半天,才偏头看到瞪的像斗鸡眼的两个人。
真是……就不懂看时机背景么!现在是斗嘴干架的时候么!枉他劳心劳力呕心沥血想了这么多,这两人竟全然没听见!
沈万沙顿觉心累。
想到这二人也是长久不见,的确有些离情要诉,“好,你们就先说说悄悄话好了……那个赵大哥,小栎子这些日子想你想的都快得相思病了,我都不敢提你名字,你这回回来,可得好生赔个不是,怎么说不辞而别都是不对的……”见没有人关心自己,沈万沙撇撇嘴,叹着气挥挥手走了。
淡淡月光洒下,卢栎披上一层朦胧银辉,瞧不真切神情,可脸上微微泛起的红却是显而易见。
赵杼忍不住挑眉,语意中带着调侃,“相思病?想我?”
想念是肯定的,一只宠物相陪那么久突然丢失也会想念,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卢栎并不反对这点,可被人说破,还当着这个被他想念的人,也会恼,“谁想你了!”
相思病就更算了,不过是沈万沙故意夸张开玩笑。
他恼羞成怒,赵杼更愉悦,大手忍不住放到卢栎顶轻揉,声音似春风低吟,“你想我。”
卢栎避开大手,一双眼睛定定看着赵杼,目光灼灼,“你又为什么回来?是不是想我了!”才不想占下风!
赵杼大手微顿。
若是之前,他承认也没什么,可少年曾那么下他的面子……他收回手沉下脸,语意随意,“我并非为你而来。”他猜下一刻少年定然脸色煞白。
可预期中的难堪羞愤表情并没有出现,少年一脸好奇的问,“你来兴元有事?是什么事?”竟一也不介意。
赵杼这下真的不高兴了,“不关你的事。”
冷硬的态度语气画出一道长长的鸿沟,月下两个人的影子离的更远了。
卢栎有些尴尬,实在想不起惹他生气缘由,只好找着方向打边鼓,“你……可是恢复记忆了?”
少年头微垂,指尖下意识轻捻,显得小心翼翼特别害怕他生气似的。
赵杼讶然。他不是说过自己是谁?怎么这人的样子好像一点不知道?难道……
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颇有深意的问了一句,“你不知道我是谁?”
卢栎想起酒醉那夜,赵杼好像的确曾说过我是谁谁这样的话,可他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于是更加羞愧,“那夜……我好像喝醉了,记忆混沌模糊,不记得我们都说过什么……不过你那么生气,还不辞而别,定是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得罪了你,偏我想不起来——”
卢栎突然认真朝赵杼鞠躬,“我郑重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你一定要相信,不管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是醉后忘形皆不是出自本意,我无心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