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失望。
之后柏夫人细细问起卢栎父母去世详细,卢栎那时还小,有些事说不清楚,便将知道的告诉了柏夫人。
柏夫人眸中怜爱之意更甚。
虽然卢栎说的模糊,但她经历过颇多风雨,很容易听出话中深意,这孩子过的不好。
可虽然有一个不怎么好的成长时期,他仍然自强自力,并且想方设法寻找父母消息,是个好孩子。
柏夫人便也努力回想,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部告知于他。
“虽相处时间并不长,但你父母性格皆真诚爽朗,我们一见如故,聊的非常多,你娘并未提过什么姓冯的姐妹……”
“你父亲名叫卢少轩,是个才华横溢,品味非凡,颇有上古世家遗风的君子。他并未提过出身,我总猜他是不是当年五姓七望的卢氏后人。他的口音听着像是北方人,还曾道漫天大雪赏梅最是爽快……”
“你父母乐善好施,交友广阔,当年最为艰难的时候,你父母出求助信号,赶来者众,其中不乏江湖人士……”
“我非常不理解,如果你父母预知有危险,为何把你交给一个并不怎么亲密的亲戚,若按情份,他们该知交给我们都比旁人好。”
……
柏夫人说了一堆,卢栎脸色渐缓,“我父母可有什么特别近的友人?”
“你父亲那里我不知,我夫应该知道,可惜他去了。你母亲那里我倒是知道两个。苗妹妹常常提起两位闺中好友,一人姓张,名三娘,一人姓兰,名馨,是她一起长大的朋友。我恍惚听苗妹妹提起过,这两位都嫁了朝中官员,张三娘嫁到上京名门崔家,兰馨嫁给一位姓王的五品外任官员,多的我便不知了……”
已经很好了。起码有更多更准确的线索,只要照着查下去,肯定能找出父母线索。
卢栎很感激柏夫人。
柏夫人眉头微皱,“你父母都是极聪明的人,没道理这样去世,我总觉得不对劲,不然我也帮你查查往日消息,看他们二们十年前都去过什么地方。”
“这样倒是极好,只是会不会不方便?”卢栎有些担忧。
“没什么不方便的。”柏夫人笑笑,“有些事你问起来可能不容易,别看我这样,老姐妹却是不少,联系联系走动走动,总能问出点什么。不过这事不能急,我夫刚去,还在孝期,不好登门拜访别人。”
卢栎立刻答应,“哪能让您劳累,您保重身体为先,之后空时若想起来,帮帮我就是,想不起来也没甚紧要,我自己总也会查的。”
“那好,若有什么进展,你也可与我说。”柏夫人叹气,“苗妹妹,玉一样的人儿,偶尔入梦都极为耀眼,我真是不敢信她去了……”
……
两人聊了很久,离开前卢栎将之前柏许给他的盒子递给柏夫人,“我来时柏大人刚去,您将将从鬼门关回来,柏许托我查柏大人死因,给了我这些金银,可我此来并非为此,万万不敢收。”
“你这孩子。”柏夫人叹了口气,“你不过来晚几日,世事巨变如沧海桑田,我与你父母为友,本就亲近,现在更是没旁的东西给你,你若不嫌弃,就收着罢。”
她闭了闭眼睛,“我柏家现在有的,也只有这个了。”
见她表情凄哀,卢栎不好刺激,便将小盒子重新收起,“如此,谢谢柏夫人……”
“叫什么柏夫人,唤我一声姨母吧。”
……
卢栎是一个人去柏府的,出来后心事重重。他没想到寻找父母踪迹是这么难的事,然而心中总是有一股执念,迫切的压着他,不找不行。
他不知道是自己好奇心重,还是原身意念未消,但不管哪一个,他都愿意去做这件事。
纵使前途艰难,他也要找出卢少轩苗红笑死亡真相,以慰死者亡魂!
……
接下来的几天,元连按察使在忙着案子,赵杼因为了解整件案情始末时不时过去帮忙,卢栎难得放空不想费脑子,干脆跟着沈万沙在兴元逛,彻底放松。
岂知人生在世烦恼多多,不是这边就是那边。这天,卢栎收到了来自灌县的信。
其中一封是刘文丽写来骂他的。
“刘文丽?是谁?”彼时沈万沙正坐在他身边扒早熟的甜瓜吃。
卢栎将信甩到桌上,“冯氏的女儿,总想撺掇秦绿柔欺负我的那个。秦绿柔你记得吗?慈光寺破案时有她,她是黄县令的小姨子。”
“你说的是那个没上嘴唇的女人?总是大呼小叫跑到你院子里找架吵的?”沈万沙把甜瓜扒好,用缠丝绕花金把手的精致小刀切好了,递到卢栎嘴边,“啊——”
“什么叫没上嘴唇,真刻薄,人家是姑娘。”难得沈万沙不是懒在一边等,愿意做这等伺候人的事,卢栎一点也不客气的受了,就着他的手咬甜瓜吃。
“她就是没长上嘴唇么,丑死了!”沈万沙擦擦手,将桌上的信拿起来,刚看一眼就拍桌子,“什么叫你撺掇秦绿柔收拾她,让她成了灌县小姐圈的笑柄?打不开局面被别人笑话是她自己笨啊!”
“这又是什么,说你千里之外不忘耍心机传流言,把她对别人的春情之思说出去让她说不成亲了?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既然敢做就认啊!露馅了还怪别人没帮她包着……你这表妹真是奇葩!”
卢栎唇角弧度讽刺,“这还算轻的,刘文丽也就敢骂一骂,她娘专程给我写了一封信,说我必须把这些事平息,如若不然就扣住我娘的东西不给我呢。”
“靠竟然还敢这样!”沈万沙腾的站起来,“小栎子我们回灌县,少爷帮你摁死她们!”
“不用。”卢栎把沈万沙拽下来坐好,“也不是没有让人心情好的。小猛也来了信,说与张叔学本事学的极好,张叔了话,如果今秋能通过他和县衙的考核,就让他加入捕快预备役,正式开始训练上工。我之前给他写过信,他非常羡慕咱们俩能四处走,说到时候能行就过来找咱们。还说咱们离开灌县这么久一定想念,买了两车东西送过来,里面有你最喜欢的腊肉熏肠,这两日就该到了……”
“还是小猛好啊!”沈万沙眼睛亮,“不行,少爷得准备回礼去!”
沈万沙将甜瓜往卢栎怀里一塞,风风火火的跑了。
卢栎失笑。
这天晚饭时间,赵杼回来了。
卢栎有两天没怎么见到他了,有点激动,“忙完了?”
“嗯。”
少年的脸红扑扑,眼睛水润明亮,看到他明显很高兴……
不怎么美妙的心情瞬间转了过来,赵杼坐到卢栎对面,“吃饱了?”
看了看桌面剩菜,卢栎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会回来……我再给你叫几个菜!”
“不用。”赵杼干脆端过卢栎的碗,从汤碗里舀了些汤,拿起卷饼就着剩菜吃了起来。
他吃饭的速度很快,动作却不粗鲁,配上那张英俊自带贵气的脸,相当赏心悦目。
卢栎看着看着,觉得赵杼好像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呢……
他细细观察。
他在灌县捡到赵杼时,这人身上一身玄色衣裳,他看不出料子如何,只觉得衣裳将赵杼衬的更为冷漠,气势非常吓人。
那时他穷,连饭都要吃不起了,给赵杼准备的衣服并不好,料子不好质量也不怎么样,可赵杼身材好,一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是好看很多。平民衣服朴素,穿在他身上距离感少了点,人情味多了点,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知道赵杼只是脸黑,心很好,是个极好的人。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或者赵杼自己,手上开始有钱,身上的衣料也一天天好起来,赵杼开始穿与第一次见面时相似的衣服。
他仍然傲慢,霸道,偶尔杀气十足,可却不会像初见时那么锋芒毕露,随时手上都要见血似的,他身上多了一抹纵容,一抹超然。比如之前他身上散的都是‘愚蠢的凡人离我远点不然统统杀掉’的冷硬气势,现在已经只是‘愚蠢的凡人离我远点’,他变的温和了。
连沈万沙都敢与他开玩笑了。
当然,有人惹到时时除外。他不高兴时,仍然像把出鞘的剑,亮锋的矛,一往无前无可阻挡。
他长着一双极有气势的剑眉,深邃无波的双眸,鼻子很高,脸部线条很硬,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有一种别人都没有的气质,特别特别帅。
卢栎又开始流口水,不但是身材,身手,脸也帅,他也好想要!
赵杼看似在一边淡定用饭,目不斜视,实则早注意到卢栎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他……
对,就是这样!用力看本王!本王如此英武,你怎能不喜欢!
可惜吃饭时间结束,卢栎笑眯眯起身走了,“累了一天,赵大哥早点休息吧!”
赵杼:……这就看够了吗!
他凝眸盯着卢栎背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得想更多方法!
可是……怎样能快速攻破一个人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