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沈万沙最心急,暗捺不住问出了声。
卢栎明显要解说,可话刚出口就闭了嘴,眼睛定定看着床上尸体腹部,眉头紧紧皱起,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忘记了说话。
“月儿可是被人害的!”于天易表情激动,声音颤抖。
沈万沙立刻蹦到于天易面前,怒气冲冲,“装什么,不就是你害的!我亲眼看到你拿着匕对着银月,匕上还滴着血!”
“不是我……不是我……”于天易眼神有些乱,说完又苦笑了一下,认命似的颓然跌坐下去,“是我……是我害了月儿……”
“孽子!可敢胡言!”杜氏眼看着又要闹。
余智叹了口气,捋着胡须问卢栎,“卢小先生有何见解?”
眼看房间里又要闹成一团,卢栎干脆将视线移开,先把这伤痕鉴定说了再验其它。
“余老先生说死者为自刑。”卢栎浅淡开口,声音并不大,房间却陡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支起了耳朵。
余智视线落在死者身上,“确是。”
死者平躺在床上,穿上只穿了一套里衣。女子里衣与男子不同,式样多种,银月现在身上穿的是衣裙样式,下面浅碧色裙子,上身浅碧色小褂,贴身一件绣着碧荷的小衣,上身有数处匕刺入伤口,鲜血几乎染红了整片衣衫。
余智是个很好的仵作,很尊重尸体,因要验看伤口,他解开了死者身上小褂,小衣有些碍手干脆解下脖后系带取了下来,小褂却未脱下,半掩遮在身侧,还给死者下|身搭了薄被。
房间人多,并非所有人都心系银月,有纯粹看热闹的。卢栎也明白,不欲死者裸|身不被尊重,索性拉着余智并排站在床前,牢牢挡住了所有人视线。
床头阴影里跪着的丫鬟看了卢栎一眼,咬了咬唇往前膝行一步,堵死了视线漏洞。
“自刑者,口合眼闭,两手握拳,手臂弯缩,面有愁容,眉头紧皱,皮肉色黄,髻不散……”卢栎一条一条指着床上尸体表征,说到髻不乱时停了一下。
余智明白他的意思,便解释,“观死者衣物,之前应是在休息,睡觉醒来髻微有乱很是自然。”
“那么死者是睡了一觉醒来突然想死,于是就自杀了?”
卢栎反问语态并不强烈,余智没有不快,“虽然老夫无法解释,可只凭这一点,无法推翻自刑判定。”
他笑吟吟看着卢栎,没有解释自己以何为标准判定自刑,明显是等着卢栎说结论,想看看他的斤两。
“确实,”卢栎眼梢微垂,并未看到余智眼底考量意思,眼神一刻未离死者,神态认真,“死者身上伤痕有八,集中于腹部,皆是本人能达到的部分,损伤程度多轻,多数有反复犹豫痕迹,致命伤仅一处。现场表现虽凌乱,却是因为无关人员踩踏,端看尸体表征,算是安静整齐的,遂一般仵作会鉴定此为自刑。余老先生,我说的可对?”
“不错。”余智满意的捋胡须,每个要点都能精准看出,这卢栎年纪虽小,心智眼力一样不少,确是出色,他不禁好奇,那剖尸剜心之事可是事实?
卢栎态度谦逊,“余老过奖。”
“你之前言不过……可是有其它高见?”其实余智也很好奇。
“高见谈不上,确有其它怀疑。死者身上多处伤口为自刑,我肯定这个说法,但死者心口这处致命伤——”卢栎指着尸体左胸血洞,“余老请仔细看,这处致命伤深及两寸,伤处平滑,干净,没有犹豫,是非常稳准狠的一刀,与其它伤口表现不同。”
“我们知道,自刑者举刀自戕之时,脑中思绪必然纷乱,会难受,会犹豫,所以下意识造成的伤口一定会集中,断续,伤口浅,不致命。但还有一个极重要的特点,伤口的损伤方向应该一致。您仔细看角度,其它伤口都是略朝下,也就是死者握匕的角度稍稍低,可这致命伤……却朝上。”
卢栎缓言说道,“打个比方,若是他杀,其它伤口一定是比死者矮的人制造出来,而这处致命伤,唯有比死者高的人才能制造出来。”
仵作验死,最重要就是致命使,比如一个人短时间内先后被几个人打了,之后倒地而亡,致命伤是谁造成的,谁就是凶手,其它人惩罚力度会很小。
所以验错致使伤,是非常不专业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