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这具尸体太过骇人!
尸身曝于高耸山顶,周遭无高大树木遮挡,周身□□,表面脏污,皮肉翻起,很多粘着红黄污物的白色肉虫蠕动,不消细看就知其为蝇类蛆虫,脚步未及近前,风中便传来恶臭……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具尸体没有头!
卢栎走来的方向极好,一眼就看到尸体颈部的黑红伤口,其上无头,视野清晰准确。
饶是见过不少血腥画面,卢栎还是下意识皱起了眉。他脚步微顿,拉住沈万沙,远远指着尸体,“你看到的可是那个?”
沈万沙想起之前没留神差一点与尸体‘亲密接触’,难受的直想吐,“没错。头先我没留意,一路跑到他身边,被臭味呛的差点跌一跤……”他死死拽着卢栎的手,不肯再往前走,眼神惊惧,“小栎子,他没头啊,没有头!”
“我知。”卢栎拍了拍沈万沙的手,示意他松开。
见沈万沙虽放手,面上仍难掩紧张,他唇角微扬绽出一个微笑,从怀中摸出一枚精致小瓷瓶。小瓶白底青花,水波纹漾开,十分雅致。
“这是?”沈万沙不解。
卢栎修长手指捏住瓶上木塞,微一使力,旋开木塞,倒出三粒绿豆大的褐色丸药,药香四溢。
与常用熏香的怡人香味不同,此药香味道有些怪,直入鼻间,有些刺激,让人不大舒服,甚至很想打喷嚏。可刺激过后,脑子顿然一凛,灵台清明,神志清楚,整个人像活过来似的,再闻不到尸体恶臭,眼不花了脑门不跳了也不想吐了,瞬间生龙活虎。状态一好,沈万沙觉得好像一下子什么都不怕了!
“这是什么?”沈万沙食指拇指并拢,从卢栎掌心捏起一颗丸药,举高对着阳光看,又凑到鼻间闻了闻。
“苏合香丸,去秽辟恶,提神醒脑,我自己做的,效果还不错。”卢栎递一颗给赵杼,剩下一颗自己吞了。
沈万沙立刻明白,无需别人催促,自己就仰脖吃了。吃了之后开始好奇,不知道离尸体近一点,效果会不会仍然这样好?
只赵杼负着手,深深凝视着卢栎,没有接他递过来的药丸。
卢栎挑眉,他也不答,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卢栎额角开始跳,这被伺候惯了的大爷!
他手伸过去,眯着眼示意赵杼“啊——”,赵杼从善如流张嘴,他迅速将药丸拍到这人嘴里,又瞪了一眼,才重新拉着沈万沙往前走。
一早那个巧合太尴尬,他本来就不知道怎么化解,想混过去,赵杼一直言语不时时用眼神逼他也就罢了,竟还示意他做这种看起来很亲密的事!有意思吗!卢栎心下暗想,下次喂你□□,看你敢不敢吃!
不过正事当前,这些小事着实不应计较,赵杼性子虽讨厌,却也是真心实意要与他做朋友的。
卢栎深深叹口气,走到尸体近前,仔细察看。
尸体仰躺,两腿平直,手臂舒展,这样的姿势一般代表放松,舒适,可对一具失去头颅,明显是恶性杀人案的尸体来说,这样的姿势是不是刻意了些?
若此处是第一案现场,人之将死动作很多,舒服的接受断头不可能;若是弃尸,不管仓不仓促,随意一丢就丢的这样规矩也不大可能。尸体姿势如此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斩时将死者弄晕过去,摆成这样姿势好斩,二是凶手斩后觉得愧疚,给死者摆的。
此案会是这哪种?
卢栎边想,边蹲下了身子,想看看死者颈间伤痕。无奈仵作箱子没在,无法冲洗伤口,看不真切。死者死去时间不短,周身爬满蛆虫,腐烂分解情况严重,黑红污物遍布,混着尘土,完全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卢栎无法,只得重新站起来,“报官吧。”
“啊?”沈万沙有些愣,“你不验尸么?”
“眼下情况不合适。而且不管验不验,现尸体都是要报官的。”卢栎并未在尸体面前停留太久,拉着赵杼沈万沙退开……现场需要保护。
“少爷,你是上京来的小伯爷,地位高人面熟,此处避暑庄子也是你租借而来,烦请派人下山,一报官,二联系此庄主人,捕快们应该有话有问。”卢栎大脑迅速转着,“我与赵大哥留在此处,保护现场,防止不明就里的人或动物前来破坏。”
沈万沙在听到‘小伯爷’三个字时脸有些红,神情很不自在。卢栎察觉到,摸摸他的头,“有势借不好么?我可是做梦都想势呢,与少爷交朋友,我还想着哪天定要狐假虎威一把呢,少爷可千万别不给我这个机会。”
沈万沙知道卢栎在安慰他,但只要卢栎不生气,他就一点脾气也没有,高兴的应了。应完他斜了赵杼一眼,心说小栎子要狐假虎威,平王的派头比他这个旁人胡叫的小伯爷好使的不是一点半点呢!
可惜小栎子就喜欢他,不喜欢平王,哈哈哈哈!
沈万沙走了,卢栎便与赵杼一起四外察看现场情况。
此地离城中不太远,沈万沙用了他家的令牌,派了最快的马车,不到两个时辰,官差们就来了。
卢栎一看,还是个熟人,“卫捕头!”
卫捕头面色肃然的拱手,“卢先生。尸体在何处?”
“卫捕头这边请。”
卫捕头率先去看了下尸体,眉头皱的死紧,后带着捕快们小心勘察周边,记录,同时才让人抬来木板,将尸体放上去,移走。
“卢先生,”卫捕头走到卢栎面前,抱拳行礼,“府衙仵作近来忙的分不开身,余老先生也不在,若先生不介意,可愿意帮在下验尸?”
“求之不得,”卢栎微笑道,“就是卫捕头不提,我也想厚着脸皮求个参与机会呢。”
“如此,事不宜迟,请先生随我下山。”
“请——”
……
府衙有专门的验尸房,天气炎热,屋里放了冰,跑了一路身上有些汗湿的卢栎一进来就觉得舒服了很多。捕快们抬着尸体的木板进来,有个着皂衣的差役打了桶水就要往尸体上冲。
“且慢——”卢栎来不及翻自己的仵作箱子,立刻阻了。
差役不解,迷惑地看着他。
卢栎微笑道,“这尸体身上蛆虫也是线索,根据其大小特征,或可推断出死者死亡时间,尸体即由我负责,这冲洗也由我来罢。”
“可往日咱们都要把尸体打理干净给先生们……”差役有些忐忑,不干活也行?上头知道了会不会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