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巡按在洛阳知府府邸搜出贪墨账本,温世珩还是沉不住气了。虽说顾及家人和温府,在奏折里不曾指明事体,但终究是少了几分忍耐。
堆高于岸流必湍之。
纵是温世珩无意朝中所谓的派别立场,却也引起二皇子等人的注意。黎国公府护拥太子,二皇子迟早要对付温家。而温世珩则如洛阳陈知府一般,出头的椽子,将先被除去。
温世珩素来钦羡朝堂上敢于犯颜直谏的朝臣,可温世珩亦知晓,直谏的多为当朝重臣或是御史台官员,故往日里只得硬生生地忍下话来。
今次得了圣主夸赞后底气足了几分,颇有沾沾自喜扬眉吐气之势,更在谢氏面前放言说一味的闪躲和懦弱不是温家人的性子。
温荣听言有几分诧异,两世里她都未瞧见大伯父与二伯父在危险时出过头。
谢氏生气地瞪了温世珩几眼。
温荣见此时祖母说的话,阿爷都听不进,也只得暂时作罢。容忍伺机与软弱噤声确实是难以分清,如今阿爷自是将容忍伺机当作了软弱避祸。
自此,阿爷虽如往常一般,时不时往遗风苑探望祖母,却鲜少再提政事,约莫是前日兴头正盛时,祖母非但不曾鼓励,反而泼了冷水,故阿爷在祖母面前使小性子了。温荣思及此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荣娘,在想什么有趣的?”谢氏见温荣靠在软榻上一会蹙眉一会舒展浅笑的娇憨模样,笑着问道。
温荣爬起身,偎着祖母坐下。顽皮地说道“伯祖母,阿爷在你面前也会闹脾气呢。”
谢氏抚摸着孙女的鬓角。“你那阿爷,是文官却偏有勇无谋。虽说性子正直为人坦荡非坏事,可伯祖母就担心你阿爷被人利用了还蒙在鼓里。”
温荣一愣,“伯祖母意思是阿爷被人鼓动了。”
谢氏摇了摇头,怅然道,“不好说,你阿爷本也就耐不住。”
温荣抬眼问道,“陈知府贪墨案,会累及家人么。”
贪墨案严重者可诛,高祖建朝上徽年间。曾有知府私开仓廒被定重罪,贪墨案较轻者可依刑小惩大戒,但收押与流刑者居多数。
谢氏亲昵地望着温荣笑道,“你与你阿爷都是爱瞎操心的性子,陈府老夫人和陈少监早去上下打点了。”
温荣莹亮的眼睛眨了眨,是了,陈家大房纵是觊觎家产,表面工夫还是要做足的,御史巡按搜到了贪墨账本。这宗贪墨罪就是板上钉钉了,再要翻盘可谓极难。故陈家长房安分听了陈老夫人的吩咐,求求人,卖卖面子。留下柔弱妇孺,任其揉捏又显了善心亲情。
谢氏将厨里新送的糕点摆至温荣跟前,还是提到了林家。“你这孩子,如今该先操心了自己的事。你阿娘接到中书令府的帖子,那日可要与你阿娘一道过去?”
温荣撅嘴撒娇道。“婵娘昨日与我的信里没有邀请呢,儿不想去,还是让轩郎去吧,沾沾一甲头名的喜气,希望来年轩郎一举中第。”
谢氏见温荣又想绕过去,佯装生气地点了温荣额头,“不许和伯祖母打马虎眼,轩郎功课你阿爷和阿娘自会管教,伯祖母只问了你,若是林府这门亲事丢了,你不可惜?”
他林大郎是香饽饽,荣娘也是。
应国公夫人瞧见温荣时便喜欢的紧,只是应国公府嫡子已定亲,嫡次子却文武皆不出色,家世虽好,小辈不努力也白瞎,谢氏考虑了一圈都不满意。
温荣轻靠在祖母怀里,暖暖的令人十分安心,当一切安静下来,温荣也会觉得累,修长墨色的睫毛微微颤动,淡淡地应道,“伯祖母,儿不愿与她人争。”
任谁经历了一遭生死,都会变得心宽,并非是宝便一定要得到,快乐就好。
“娘子,”绿佩与碧荷在庭院里斗蝈蝈时,听到了黎国公府里的消息,还收到一封陈府娘子与娘子的书信,这才叽叽喳喳地跑进穆合堂。
“黎国公府里罗园也收到了林府的请帖,听说温老夫人与二夫人封了贺礼去林府。”碧荷蹲身与谢氏和荣娘见礼后说道。
绿佩撇撇嘴兀自嘀咕,“没考上时巴巴儿吊人胃口,中了进士就开始摆起了排场。”
绿佩本以为林府是单独请三夫人的,这时才知晓原来是请了那许多人。
温荣不在意地说道,“是该请,礼尚往来罢了。”
温荣垂首撕开了陈府娘子的书信,信里并未具体说了何事,只问温荣明日是否有空,若得空望能至宣义坊别院,有事相商。
知晓林府大办宴席,温荣更是将林府一事抛诸脑后。
轩郎是一定随阿娘去的,轩郎为报师恩,特意去昭成寺求了香灰,做了福囊要送林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