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日便到了霜天红叶的金秋八月。
温世珩下衙后径直往遗风苑来了,临近中秋佳节,圣主赏赐了文武百官一人一块五彩酥饴圆饼。温世珩思及黎国公府里,大哥、二哥皆有得圣主的赏赐,他二人必定会奉于温老夫人了,故他这份,该送到遗风苑来。
穆合堂里温世珩将盛装了圆饼的团花纹银盒交与汀兰。
谢氏笑着看向温世珩,“照往年惯例,中秋端正月当日,无要紧事可提前半个时辰下衙,那日你与林氏过来一道吃了圆饼和莲瓣瓜,再将荣娘接过去。”
温世珩面露难色,垂首说道,“儿本有此打算,想着团圆日不能一家人拜月,好歹聚在一起吃圆饼了,可不想圣主要求儿过两日启程去杭州郡,如今还不知要几月才能回京。”
谢氏撑起身子问道,“都已从杭州郡回京一年多了,怎还要过去,可是有事不曾交接妥当?”
温世珩端起茶汤吃了一口,“并非旧事,是为了修建钱塘堤坝,工部选派了袁侍郎和两名侍中、员外郎,御史台是儿,皇亲里五皇子要亲自去。”
温荣颇为讶异,修建钱塘堤坝一事虽重要,可是否需要皇子亲自前往了?
工部是掌天下川渎、陂池政令的,故四品侍郎监督堰堤河渠一事他人能理解,但御史台最多出御史监察相随即可,阿爷是御史台中丞,在旁人看来,不免有小题大做之感。
温荣忍不住想起江南东道盐政官一案。
“五皇子在朝堂上主动请往。圣主很是欣悦,一口答应。约莫圣主是要历练五皇子了。”温世珩有几分尴尬地笑了笑。
谢氏对五皇子举动倒是颇为赞同,颌首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五皇子是脚踏实地沉得住的性子,若是一直安居盛京,再优秀出色也只是观一井之天……”
谢氏喉咙一痒咳了几声。
温荣忙为祖母和阿爷盛了一碗槐花蜜酿的香柚饮。
逢秋燥谢氏容易诱发咳疾。
温荣见祖母不喜吃药,遂请教了医官,自酿了一小瓮的蜜柚,槐花蜜清凉解躁,香柚凉润酸甜,极对祖母的病症。
谢氏吃了口蜜柚饮。又叮嘱温世珩道,“你在朝为官,朝政一事我们妇孺自不当多问,可若此次你前往杭州郡与盐政官一案有关,一人在外就要学会拿捏轻重,莫要莽撞行事。对了,五皇子与你都去了杭州郡,西州交河城的事要如何是好。”
温世珩心里一松,还好阿娘和荣娘皆未有疑惑。遂说道,“三皇子一直关注西州之事,若是有消息,想必三皇子会派人到遗风苑里告知阿娘的。”
……
温世珩启程的日子定在八月十四。中秋前一日。
温荣起了大早,先扶着祖母去南院散步。
碧云池里荷花皆已凋零,密密的荷叶翠色斑驳。唯独高挑荷枝上的乌黑莲蓬显出几分生机。
昨日温荣领着绿佩、碧荷及遗风苑的婢仆,一道摇船采了好些莲蓬。连夜将莲蓬子剥出。炒熟磨粉做了莲粉糕,想着给阿爷做路上的干粮点心。
谢氏牵着孙女纤细的手。慈祥地说道,“一会去黎国公府为你阿爷送行时,将这带去了。”
是一枚缀着平安结的浮雕荷花暖玉珮。
“是你祖父当年随身戴的,荷花是平安如意花,保你阿爷此行一切顺利。”谢氏笑着将玉佩交到了孙女手里。
玉佩是蕴含祝福之物,谢氏捻着念珠,只盼此玉佩能代代相传……
见时辰快到了,温荣带着绿佩和碧荷往府门走去,主仆三人沿小路上了竹林夹道。
走到竹林尽头,温荣远远瞧见立于石亭处,负手而立的欣长身影。
玉青色衣袂被风吹起,阳光下银线织的四爪大蟒,似要一飞冲天。
正要前往穆合堂通传的仆僮见到温荣,忙说道,“娘子,五皇子殿下过来了。”
温荣道,“我过去看看,老夫人那先莫要去说了。”
“是。”僮仆听言躬身退下,回到了阍室里。
李晟着黑缎**靴,靴靿上系紧了靴带,一见便知要出远门,身侧佩了一把云龙纹剑鞘短佩刀。
温荣蹲身向李晟见了礼,“不知五皇子至遗风苑有何事。”
李晟蔚然深秀的眉眼舒逸,面不改色地说道,“某过来接温中丞一道前往杭州郡。”
这样拙劣的借口……温荣嘴角忍不住淌出笑意,“阿爷在黎国公府,奴正要过去。”
李晟好似浮了一层雾气的目光落在温荣脸上,颌首,“那过去吧。”
说罢随意洒脱地走下石亭,忽瞧见温荣身后婢子捧着的孔雀纹大银方盒,颇为诧异,“那是何物。”
温荣笑了笑,“是莲粉糕,昨日我做了许多,五皇子若是不嫌弃,往杭州郡的途中可尝尝。”
李晟几不可一见的微微蹙眉,“好。”
温世珩等皆已候在黎国公府大门外,林氏不放心的一遍遍叮嘱相随伺候夫郎的仆僮。忧心忡忡、恨不能亲自跟去杭州郡。
……
送走了温世珩,林氏心似乎一下子空了,每日都盼着夫郎的信件,再数日子算夫郎何时能回京。
温荣见阿娘在黎国公府里无所事事,心事越来越重,便时不时地将阿娘和茹娘接到穆合堂里。
祖母陪阿娘玩叶子戏,温荣则教茹娘识字或是一起做女红。
温荣想起五皇子离京时玉带上系的绞纹丝绦,模样极寻常,与五皇子贵气精致的长相不般配了。
这日主仆等人如往常一般在内堂里闲闲地打发时间,汀兰端着点心走进门,同老夫人和三夫人说道。“黎国公府里闹开了,黎国公养的别宅妇前两日生了个男孩。可不想才生下下来,便面色涨红。抽搐了一阵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