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面露喜色,亲自起身端来棋盘,摆好棋盘后二人围桌坐下。
温荣随手在棋瓮里抓了几颗棋子藏在身后,笑说道,“今儿不打算让晟郎,我们照着规矩猜猜先,好好下一局棋罢。”
李晟颇为为难,“荣娘这是要我好看呢。”说罢仔细端详温荣神情,片刻后无奈地笑了笑,执起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
温荣黛眉轻挑,掩嘴好笑,将手中白子散在棋盘之上,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六颗,“晟郎猜错了,我执黑子先下。”
李晟宠溺地看了温荣一眼,将盛满黑子的棋瓮端到温荣跟前,又吩咐侍婢将茶点放在温荣身边,“围棋耗神,为夫棋技远不如荣娘,荣娘还虚弱,莫要太辛苦了。”
温荣撇撇嘴不接话,下棋再辛苦也没有午时被晟郎那般折腾来得辛苦。
温荣此局真真是一子不让,不过才下数十子,温荣便尽显优势,李晟额头在不知不觉中沁出一层薄汗。
温荣欢喜地收走了一片白子,棋子落回棋瓮声音十分清脆。
棋音落定,温荣忽然抬起头,目光闪烁,“晟郎,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李晟正专心地看棋盘,被温荣这么一问,诧异地抬起头,半晌后温和笑道,“荣娘是在问盛京里传的关于我去平康坊一事么。”
温荣垂首把玩一颗黑子,蹙眉沉思,似在仔细思考下一步棋该往哪走,不以为意地说道,“我知晓晟郎不会去平康坊寻乐子的,因为你与轩郎不同。少有人能左右晟郎的决定和行为。”温荣直起身子,命碧荷与绿佩守在廊下,莫要让旁人靠近。
李晟目光烁烁地看着温荣,渐渐收起脸上笑容。
温荣迎上李晟目光,心里一片平静,“晟郎那日回府袍摆破了好几处,该是走了不少山路吧。妾身本无意过问。可此事干系太大。妾身不得不问,晟郎真甘心当一辈子南贤王么。”
李晟苦笑,他到底甘不甘心呢。他确实迷惑过,但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李晟仍忍不住直接问了一句,“荣娘可希望我当圣主?”
温荣并不惊讶。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棋路一环扣一环,一步错会导致满盘皆输,想来晟郎会知晓这道理。”
李晟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既然荣娘看的比我要透彻,为何还要问呢。是否在担心我不自量力,会连累了荣娘。连累了温府。”
温荣抿了抿唇,一步错。步步错,李晟欲谋得天下,无非就是在下一局极其复杂和困难的棋。
或许李晟在遇见她之前,所走的每一步棋都是极稳妥的,可在遇见她和爱上她之后,整盘棋就乱了。在温荣看来,于李晟而言,谋得帝位最重要的一步是娶一名王氏嫡女为正妻,如此才可以不被琅琊王氏视作弃子。李奕的前世就是因为爱上她而坚决不肯再纳王氏女为妃,如此引了祸端。
温荣诚心说道,“晟郎言重了,既然嫁给晟郎,妾身便不敢有甚连累的想法,无论何时何地何事,晟郎都是妾身和整个温府的依靠。纵是平日里有些费心思费神的地方,妾身也是在担心温府会拖累晟郎。”顿了顿温荣又说道,“凡事皆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地利妾身不敢妄言,可晟郎已经失了最重要的人和,晟郎还要坚持么。”
李晟轻笑,“荣娘教过许多人下棋,送过许多人棋谱,可何时能教教我呢。与荣娘对弈,这局棋才刚开始没多久,我就要输了。”
温荣望着李晟深思熟虑后下的那步白子,确实是很艰难。不过三五落子间,李晟又逊了一大筹。
温荣呼吸似乎停滞了,半晌后微微吞咽,纵是胸口闷得慌,也还是说了出口,“晟郎无需妾身教,若能时日方长,终究耳濡目染。”
李晟笑容忽然僵硬在脸上,“我自诩已经了解荣娘,荣娘可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