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战持续了一个白昼,双方都伤亡惨重,黄昏时分突厥大军终于退走,只留下遍地尸体。
是夜,甘州城头灯笼高挂,冷风习习,元封裹紧皮袄站在城头注视着外面的哀鸿遍野,不知道多少受伤未死的士兵在旷野中出哀号,但这哀号也在寒风中慢慢减弱下去,远处一阵狼嚎传来,更显得夜色寂寥凄惨。
甘州军伤亡颇重,所以连指挥使的卫队也派上城头值班,大部分士兵窝在避风的藏兵洞里休息,城墙上只留下百余名士兵观察敌情,元封就是其中之一。
城头的高杆子上悬着一颗级,正是元封昨日斩杀的那名敌将,趁着灯笼的火光,元封仔细端详这名突厥大将,却现他完全没有高鼻深目的突厥人特征,而是小眼睛塌鼻子大扁脸,这分明是蒙古人啊。
“小伙子,别站着了,坐下避避风。”旁边一名老兵坐在垛口下面招呼道。元封点点头坐到他身边,老兵摸出烟袋,往铜烟锅子里塞满烟叶,用火刀火镰打着,美美的抽了一口,又递给元封:“小伙子,来一口。”
元封摇摇头,老兵便自顾自的抽起来,过足了瘾才道:“小伙子好功夫啊,突厥大将在你马前都过不了一个回合,要是跟对了人,混个将军不成问题。”
元封道:“难道我现在没跟对人么?”
老兵道:“这话要在以往我肯定不说,可是如今兵临城下,甘州说破就破了,我也就不忌讳什么了,大公子这人虽然本性不错,但不够狠辣,当不起这个家啊,你跟着他也就是风光一时,长久不了的。”
关于凉州系统内的政治纷争,元封已经听老王头说过不少,没兴趣关心这个,便打岔道:“为什么蒙古人也能当上突厥大将呢?”
老兵道:“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常说的突厥其实只是个泛称,从嘉峪关出去,你知道西域有多大?方圆几万里的大地方啊,有乌孙人、月氏人、突骑施、葛逻禄以及康居、阿兰、咄6、铁勒等十几个民族,当然最大的还是突厥和蒙古,原来西域这块地方是成吉思汗的子孙统辖的,大元朝覆灭之后,他们也跟着日渐衰败,跟着突厥人改信了真主,连汗位都让人架空了,突厥人能当蒙古人的大汗,蒙古人当突厥人的大将有什么不行呢?”
元封被说晕了,西域的历史太复杂了,他一时半会也明白不过来,索性不去想了,呆呆的望着夜空愣,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问那老兵:“甘州真的撑不住么?”
老兵拔出烟袋叹口气道:“你看看城外的大军,没有五万也有三万,这还只是他们的先锋部队,后面不知道跟着多少万呢,咱们甘州城只有不到八千人马,凉州那边再见死不救,咱们哪还有盼头啊,唉,能多吃一顿算一顿了,我十五岁当兵,到现在快七十了,也活够了……只可惜了这城中数万百姓,突厥大军破城后必然屠城三日,这是他们的规矩。”
元封骇然,沉默不语,老兵也不再说话,又点了一袋烟,烟锅子在黑暗中一明一暗,映出他苍老的容颜。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传令兵小跑着过来道:“张头,指挥使传你。”
张三是元封的化名,由于他担任曹俊的卫队长,所以被大家称为张头,听到指挥使传唤,元封赶紧整理衣装,跟着传令兵下城去了。
来到指挥使府,里面***通明,一班文武官员正愁眉紧锁坐在一起开会,王威站在上面道:“今日一战我军死伤甚多,滚木礌石也不够用了,援兵更是遥遥无期,据细作通报,来攻打咱们的是东察合台汗国的前部,他们曾在一月前攻破肃州,屠城三日鸡犬不留,咱们的实力还不如肃州,所以此战胜算极少,不如趁着敌军大部未到,回撤凉州再做计较。”
众人都点头称是,王威又道:“咱们一走,敌军必然来追,所以必须留下一支人马牵制他们,最好趁今夜出击,打乱他们的营盘,咱们才好趁乱撤走。”说着将目光投向刚走进来的元封。
“你过来。”王威将元封唤道跟前,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指挥使大人的亲兵队长张三,白日一战大家都看见了,骁勇无比有胆有识,本将以为殿后之责非他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