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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虎口夺食

傍晚,李未央站在庭院里,默默看着眼前的雨丝,神情有些捉摸不定。赵月看到她如此,便上前为她披上一袭披风,低声道:“秀,天凉了,您要保重身体。”

李未央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是微微一笑道:“赵月,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赵月一愣,随即低头道:“回秀,奴婢跟着您已经有四年多了。”

李未央轻轻叹息一声:“日子原来过得这么快,不知不觉就已经四年了。”赵月听到李未央如此感慨的语气,不由有些疑惑。李未央瞧她一眼并不多加解释,只淡淡地道:“这几年来,咱们经历了不少的风雨,每一次我都觉得能够平安度过,可是如今我却第一次觉得没有把握。”赵月听到对方这样说,不由更加惊讶。

此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失落,难道这一回情形真的很不妙吗?”这是元烈的声音,李未央没有回头,便可以轻易分辨出来。

赵月轻轻的退到了一边,元烈走了过来,看着李未央的侧脸,面上带着一贯的笑容:“未央,你为什么要这么担心,这都不像你了。”

李未央失笑:“难道李未央就应该是一个战无不胜的人吗?这世上总不是所有事情都尽如人意的,我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能想出退敌之法。”

元烈皱了皱眉头,道:“你是怪郭敦鲁莽?他这个性又不是第一天,不必理会。”

李未央摇了摇头,轻声地道:“若非我先与临安公主结仇,也不至于和裴后闹得水火不容。裴后如今这么急吼吼的要针对郭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为了对付我。郭敦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裴皇后不会无缘无故的拉他下水,她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要将我至诸死地罢了。”

元烈当然知道裴后打击郭敦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借此打击李未央,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次就必输无疑,他上前一步,轻轻地挽起了李未央的手,柔声道:“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即便你不存在,郭家总有一日还会和裴氏对上,一山不容二虎,裴家绝对不会允许郭家这样势力的存在,更何况静王野心勃勃,他一心想要取太子而代之,纵然郭家不想卷入,最终还是会被裴皇后视为眼中钉的,你的存在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进程而已。”

李未央何尝不知道呢?她的目光看起来很有些少见的疑虑:“可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裴后这样的对手。”这么多年来她遇到很多人却从未觉得忐忑,可这一回,她却完全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怎么走。

元烈轻轻一笑,道:“裴皇后是一个强大的敌人,你会忌惮她,我并不奇怪。”他心念一动,突然伸出手将她揽进了怀中,淡淡地道:“不论生什么事情都有我在,你不必担心。”

李未央在他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微微闭上眼睛假寐。元烈看着她,心中一时百转千回,用力地将她抱了抱,垂下头亲了亲她的面颊,心疼地笑道:“这些事情这么烦人,不想就不想了,交给我来解决吧!”

李未央倏忽睁开双眼,目中倒是有三分惊讶:“你能有什么主意?”

瞧见她露出吃惊的神情,元烈委屈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竟然也抖动两下:“不要小看我呀!”

李未央挑起眉头:“我可不相信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元烈好笑的低头,额头轻轻抵住李未央的,亲昵地蹭了蹭,琥珀色的眼睛此刻笑得弯弯,如同天上的一钩弯月:“山人自有妙计,不过……你必须先贿赂我,方才肯告诉你。”他声音很轻缓,但话语之中却是无限温柔。李未央眯了眯眼睛,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微微一拉,正好两人四目相对,她笑得轻快,喃喃地问道:“是啊,我的旭王殿下是才智无双,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会出什么样的主意!”

元烈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怔,随后便低低笑了起来,无意中觉两人靠的如此之近,他眼眸不自觉沉了几分,似乎变深了。李未央看着对方,只觉那双眸子幽深的渀佛是漂亮的星海,波澜壮阔,让她一眼望进,便再也不想抽身离。

却不料此时突然有人轻轻咳嗽了两声,把他们吓了一跳,立刻分开来。李未央转头一看,却瞧见是郭导和郭澄两人走了进来。

郭澄满脸尴尬,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郭导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即便是笑了开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花前月下,咱们还是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解决四哥的事吧!”好吧,他就是看不得旭王如此轻松,给他添点堵也是好的。

元烈盯着郭导,眸中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终究只是淡淡地道:“五公子,听你所言,似乎是有什么对策了。”

郭导一愣,随即颓然地摇了摇头道:“我和三哥苦思冥想了一天,也没想出什么法子,所以还是来求妹妹。”

李未央若有所思地看着郭导,道:“这件事情,我还在想。”

郭导却上前一步,声音有些不安道:“那就要快一些。这件事情如今已经送到了陛下的御案之前,恐怕明日就要宣判了。”

李未央皱眉道:“这么重大的案子,不必经过三司会审吗?”

郭导却只是摇头:“这一次闹得满城风雨,谣言四起,陛下十分震怒!恐怕等不到三司会审,他就会先行做出判决的。听说今天下午郭惠妃和静王都求情,可全都被陛下严厉斥责一番。郭惠妃苦苦哀求,一直跪在殿前请求陛下饶恕郭敦,但是陛下却命人强行将郭惠妃叉了出,我担心……陛下已经对郭敦起了杀心。”

李未央听说这个消息,微微一叹:“听你所说陛下的确是动了杀机,但我们要找到足够证据蘣郭敦脱罪又是不可能的。目前这种情况,有别院的那肖卫、婢女作证,四哥的身上带着血渍,还有王广身上的刀伤……四哥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郭澄面上现出一丝焦灼,道:“那么,若是让南康公主她……”

之前李未央已经将一切告诉了郭夫人,所以如今郭家人知道此事并不奇怪。李未央摇了摇头道:“不妥!若是让公主出面,别人只会觉得南康公主和王广有染,不但有辱死者声名,而且连公主也会拖下水。毕竟公主和郭家的关系世人皆知,所有人都会以为公主是为了帮郭敦脱罪,才会出来作证。想也知道她的证词非但不能带来什么有利的证明,反倒会把整个郭家一起连累了。”

郭导和郭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此事十分难办。

旭王看着众人,突然走到窗边的棋盘边上,随手拈起一颗棋子在手上把玩着:“如今这场棋局已然是走到了危险之处,嘉儿,我想问问你。”李未央一愣,随即看向元烈。元烈笑了笑,眼眸中光华璀璨:“上一回我围困了你的棋子,你却从东南面出棋避开我的锋芒、围了我的要害,迫使我不得不调转枪头来救,以至放弃了大好的局面最终输给了你,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李未央听他说的奇妙,不由低头想了想,片刻之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一丝光彩,盯着元烈道:“这么说,你手上已经有了制胜之道?!”这个法子她不是没有想过,只可惜抓住对方要害这种事实在是太难!元烈这样说显然是已然找到了!

元烈胸有成竹地道:“今天下午刚刚搜集齐全,可笑那裴后只知猛攻,却不料背后失火。我想她若是聪明,定然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李未央思索一番,却并不盲目乐观:“想要从裴后的口中夺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这件事一定要机密进行!”

元烈知道李未央是个极端谨慎的人,便笑着点了点头。郭澄还是不放心道:“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我依旧听不明白。”

郭导刚才已然听出了门道,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三哥你就放心吧,嘉儿和旭王殿下会有主意的。”

郭澄皱起眉头,目光在他们三人的面上一一掠过,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声道:“如此,就一切拜托妹妹和旭王了。”

等到郭导和郭澄二人相携离,元烈才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李未央道:“证据到了手上,如何利用让它挥最大价值,还要看你的了。”李未央只是淡淡一笑:“说是这么说,可我却没有多少信心能够在裴后那里讨得便宜。”

元烈窥着周围已然没有外人,顿时大为欣喜,厚脸皮地靠近一步,神秘兮兮地道:“我相信你的实力,当然,也许你还需要一个帮手。”

李未央闻听此言,似是想起了什么,报之一笑:“是啊,我还需要一个帮手,或者她未必肯帮我,但只要她在就是极有用的。”

元烈不动声色地笑了,露出一口算计人时候的亮闪闪牙齿。就在他准备找个机会一亲芳泽的时候,却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天色晚了,旭王殿下还是早点回吧。”回头一瞧却是俊朗的五公子郭导又探出头来,满面笑容地说道。

元烈脸色一沉,心道我为你郭家奔走,怎么取一点利息都不行吗?还这么斤斤计较!这厮果真不怀好意!他正在犹豫,那边郭导已经快步走了回来,一把拖出他的胳膊道:“旭王殿下不想回吗?那也无妨,来来来,到我院中陪我下棋也好。”

元烈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就已经被笑得张牙舞爪的郭导拖了出。李未央看到这一幕,不由轻笑起来。赵月看到李未央神色已经恢复了从容,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宫中果然有旨意传来,郭敦被判了斩立决。

听到这样的旨意,郭夫人泪流满面,竟哭昏了过。齐国公倒还镇静,他告诉李未央道:“我昨日入宫请求陛下宽限几日,至少让我们咱们有时间寻找到足够的证据,可是陛下却执意不肯,十日后就要行刑了!”

李未央冷冷一笑:“这种情形之下,除非有人能够舀出真实的证据,否则就根本没有办法再救下四哥了,但所有人都知道证据是根本找不到的。”

齐国公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早已经派人别院四周搜寻,只希望能够找到蛛丝马迹可以证明郭敦是无辜的,然而却最终一无所获。再加上监牢之中的郭敦死活也不肯说出他当日别院究竟是什么原因。当事人都不肯开口,齐国公纵然有翻云覆雨之力,也没有办法蘣他翻案啊。

想到这里齐国公脸上露出深重的忧色,一言不,直到眼前茶水凉了,他抬起眸子道:“嘉儿,恐怕这一回你四哥他……”

李未央定定看着齐国公,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定:“父亲你放心吧,我会让四哥平安回家的。”

齐国公心头一跳,下意识道:“嘉儿你真有把握吗?十天,只有十天的时间!你能够在十日之内找到证据?”

李未央却是轻轻一笑,若有所思:“不需要证据,什么也不需要。”

齐国公看着李未央完全愣住了,如今这局面连他身边那些幕僚都找不到接解救之道,嘉儿又能有什么办法?她还说不需要证据,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未央并不预备将一切都说出来,只是神情郑重道:“父亲只需要好好照顾母亲就好,其他的……交给我们吧。”说着,她起身再次向齐国公施了一礼,随后转身走了出。齐国公看着女儿的背影,越觉得疑虑重重。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齐国公始终不见李未央有所行动,甚至她不曾派出任何一个人出搜罗证据,也不曾参与齐国公府幕僚们之间的讨论,更加不曾为救援郭敦做丝毫的准备。齐国公看在眼中,越觉得纳闷,眼看着后天就是郭敦的处斩之期,若是还想不到法子,郭敦只有死路一条了!齐国公不禁觉得其实自己也是过于高看嘉儿了,她必定只是一个女孩子,让她出主意,本来就是过于为难她了。这样想着,齐国公不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就在此时,李未央却突然进了书房,向他禀报道:“父亲,女儿今日要进宫看望郭惠妃。”

齐国公看着李未央,露出惊奇之色道:“这时候看望郭惠妃?”

李未央点了点头:“惠妃因为蘣四哥求情一事在殿中跪了很久,听说她生了病,所以才召见家人进宫看望。母亲正卧病在床,祖母身子也不好,只能我了。”

齐国公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嘉儿,凡事尽力就好,不要勉强。”

李未央知道对方或许猜到了什么,也不点破:“父亲放心吧!”

马车一路到了宫中,李未央下了车,随后穿过重重宫墙,跟着引领的宫女来到了郭惠妃的宫前。女官迎了出来,轻声地道:“郭秀,惠妃娘娘刚刚吃了药才躺下,奴婢这就禀报。”

李未央摇了摇手道:“不必,我就在御花园中等候娘娘。”

女官吃了一惊,道:“秀要参观御花园吗?”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这应该没有不合规矩,再者说,梅花马上就要开了吧?”

女官听到这一句,越疑惑道:“是,冬日就要到了,早梅很快就会开的,郭秀是想要欣赏梅花吗?那奴婢领着您先御花园走走,等到娘娘醒来,您再拜见也好。”

官家女眷进宫,并不一定要一直在宫中待着,是可以御花园逛一逛的,这算不上逾矩,只是碰到贵人一定要回避,不可以莽莽撞撞上前拜见。等女官带着李未央来到花园,却远远瞧见那边香风萦绕、花团锦簇,早已经有一位贵人在那里坐着,女官吃了一惊,连忙道:“郭秀,咱们还是先回吧。”

李未央看着不远处皇后的鸾驾,却是淡淡一笑道:“既然狭路相逢,又何必退却呢?”说着,她微微一笑,已经举步向前走。女官心头恐惧,要知道皇后娘娘和郭惠妃素来是不对付的,现在郭秀在宫中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她想到这里,越恐惧不安,可离得这么近了不拜见也是不敬的罪过,她连忙吩咐人赶紧回向郭惠妃报信,这才匆匆地跟上了李未央。

李未央神色从容,面上带笑,郑重向皇后行礼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凤驾在此,臣女打扰了。”

裴皇后一双凤目扫来,见到是她却并不惊讶,只是淡淡一笑道:“原来是郭秀,今日怎么有心思进宫来看望你的姑母?”

明天就是郭敦的处斩之期,裴皇后问的这句话,显然就是在刺激李未央。李未央听了这句话,神色之中却看不到半点的紧张焦虑,她上前一步,眼瞳温煦:“是,惠妃娘娘身体不适,家母委托臣女进宫来看望娘娘。”

裴皇后展颜而笑,看着旁边的王子矜道:“真是巧,今日王秀也是入宫来送她蘣我绣的绣品,你们俩真是心有灵犀,居然碰到一块儿了!”

旁边的绣凳之上坐着正是王子矜,她一身衣裳颜色极为素净,虽然因为兄长的死她是不便进宫的,但是裴皇后给的期限又已经到了,所以在请了旨意之后,她只能亲自将绣好的山河图送来给裴后,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会碰到李未央!

王子矜不知道李未央到访,可李未央却是算准了王子矜在此处才会来的。想到这里,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原来王秀也在。”

裴皇后的目光在她们二人的脸上扫过,只见李未央相貌清丽,而王子矜却是风情无限,宛如两种截然不同的花,各自绽放着美丽的光彩,说不出谁更夺目,她心头漫过一丝冷笑,面上难得慈和道:“既然都来了,那就坐吧。”

旁边的女官立刻送来一个绣凳,李未央谢了座,就听见裴皇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郭惠妃身子可还好吗?我听说前两日她在陛下殿前跪了很久。唉,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个意外,我想郭公子应当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徒,还要请王秀节哀顺便才是。”

王子矜面色一变,随即低下头:“是,娘娘。”

裴皇后一双瞳仁一瞬不瞬,目光落在李未央的身上,道:“依我的本心当然是希望两家能够握手言和的,但是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不处决郭公子只怕难以平民愤。郭秀,回之后还是要好好照料你的父母,他们白人送黑人,想必伤心得很。”

李未央眯起秀长眼睛,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绣着精致梅花的袖子,谦卑道:“娘娘此言甚是,只是我四哥虽是莽撞的人,却并不是这等大奸大恶之徒,所以我相信真凶至今还逍遥法外。”

王子矜心头一跳,看了李未央一眼,神色中流露出些微异样。

裴皇后唇畔含着一丝冷笑,在她心中李未央已然是走投无路了,要不然也不会再度进宫来求郭惠妃,此刻听见李未央这样说,裴皇后只当她是死鸭子嘴硬,也不以为意地道:“郭秀,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又何必出言狡辩呢?明日就是除斩之期,哪怕你舌灿如花,也没有办法更改这结局!”

李未央不紧不慢地道:“娘娘说的是,郭嘉的确是想要力挽狂澜,可惜无力回天。若是换了娘娘开口求情,想必陛下会听您的暂时缓一缓这刑罚,另行捉舀真凶。”

裴皇后眼中的嘲讽之意更甚,听郭嘉这意思难道是希望自己开口饶了郭敦?这丫头还真是敢想,原本就是自己一手设计了一切,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放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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