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会,也许不会。
未曾发生,紫绶金章中也不会显出她的一字。
终于,孤注一掷的逆行,毁灭再生,时间的洪流给予了她加速的冲刷。
过往变成了不时翻起的书页,她依然记得所有,却再感觉不到其中的波动,就像她所说的要忘记的关于碧游的一切。
因为在意,所以救人也好,杀人也好,都可以去做,但只是……曾经。
没有相逢一笑,也没有所谓重新开始,面对聂风的咄咄紧逼,她起了杀意,动了杀心,那就毫不犹豫付诸于实。
死的,活的,她杀过多少,若从头至尾记录下来,即便只列名目,也将是读起来索然无味,看起来触目惊心,垒起来远高自身的厚厚一摞。
这一个,在其中有什么不同?曾经的好不是现在的好,温柔体贴变成暴戾质疑,还指望她宽容体谅,俯从迁就?
只因为觉得她不像是他认为所应有的摸样。无双城十数万天生命,他不肯原谅,她也没想过给他交代。过去已经是过去,你不想了断,那就我来!
死就是死,死在谁手上都不过是死吧?不是不想遵守处世的法则,但若是自己送上门来……
聂家疯血发作之时,功力陡增十倍,就算是绝顶高手也难当其锋。不过可还记得聂人王是怎么死的?魔瞳大成,更多妙用,更加凌厉!任你什么杀戮本能,凶性大发,给我乖乖地躺下去!
按住聂风的脖颈,就像猫儿将老鼠踩在脚下,吃掉之前,先要玩弄一番的残忍快意。
以彼人的头颅为杯,品尝犹有余温的热血,不是美酒也能饮醉,若有多余,就泼洒出来,染红裙裾……没有人共饮,独醉也是好的,还想要鼓乐,那就抽出短短长长的骨头,敲打案几,也便可以将就,最不可以忘记的就是要挖出心,手中把玩,留存欣赏……
俯下身,聂风的眼中,她的笑容冷酷而骄纵,深紫的瞳孔中*几乎要满溢而出……
那样熟悉!
见过无数次,从那个他的脸上。
像冰水当头泼下,清醒来得迅猛而不可思议。
昂首自我是为骄,轻悖无礼是为慢,浮浪纵欲是为淫!
若当杀戮成为习惯,若觉杀戮带来快感……难控的*是断绝前程的毒药,可还记得自己所求的道不是阿修罗?!
灵台中猛然一澈,这些日子时时出现的各种真假幻相交织一起的种种立刻消散,如水洗云天,露出湛湛青色,虽然只是一瞬,云层已然漫卷而回,然而已经足以让她想起。
在那个人面前,她曾经那样说过:“我若不是我,我还可以做你,你若不是你,你却做不了我……”
对方又是怎么回答?是笑,笑容志得意满,抽出陪酒魅姬的金步摇,敲着白玉案:“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这边走,那边走,莫厌金樽酒。忘归极乐耽游宴,自适其欢异趣恬。游宴忘归乐歌喉,无度贪欢死方休……”
举起杯,将酒液自对方头顶浇下,转过身,背后是带着醉意的笑声:“你会走,因为你不是我们中的一员,你会回来,因为你终会变成我!”
我会变成你?
我若要成阿修罗王,何必再待来日?
不,若我不是我,我也不希望会做你!
徐徐收手,就算没有断浪的出现,她也不会对聂风再做什么。无论修道还是修武,求证圆满还是破碎虚空,都当锐意精进,不瞻前顾后,虽有*,却不会蒙蔽本心。就算心已不在,意所犹存。
不杀聂风未必遗憾,杀了聂风也未必后悔。
想杀就杀,但突然,不想杀了,那就不杀。
没可能将现在折回到过去,当中间的断层不曾存在过。然而寄身天下会,这一场同门还要做下去,总是相识一场,就平平常常,以礼相待,相疏相离,随着时间,自然是渐行渐远。
聂风怜贫惜弱,要扶危济险,身在江湖,心向田园。而她手上持书,腰间佩剑,压制神魔,修补轮回……桥是桥,路是路,彼此何涉?
设想中是心平气和,无忧无惧,完全想不到见面后,却陡然间怒从胆边生,气血翻涌,举手之间,难以自制。
修为不足,道心退转,境界跌落,容易受外界环境影响,随天时起落而心情变化不定。她可以坦然接受,无心也在活,修为能再修,境界迟早会超越……
然而,聂风,不过是人!
轩辕镜中幻像曾有所示,她会死在他的刀下……让月明曜想要先一步斩断这个可能的未来。她反是笑,为他挡刀,宽慰他,没什么是命中注定,弱者随波逐流,任命运摆布,真正的强者却是连别人的命运也一并握在自己手中!
现在看来,他不见得是必会置她于死地的天敌,却真可能是她这一世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