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是虚构的乐园,在这里可以自由自在,没有烦恼,没有生离死别,没有痛苦和悲伤。梦境是能给予人短暂慰藉的,温馨甜蜜,只是醒来后现回到现实时,又是另一种残酷。
户外春意正浓,老树新芽,春花烂漫,暖阳高照,空气里充斥着新鲜与湿润,正是适合外出春游的时光,去感受去采集新春的生机。这一座豪华的白色城堡里,移植进来不少应季的花卉,在园子里开得如火如荼,五颜六色,艳丽多姿。置身在这花儿的世界里,人的心情也该变得愉悦起来,才不算辜负这大好惷光。
草坪上,白色雕花椅上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呆呆地坐了好半晌没动过了,她仿佛石化了一样,又像是沉浸在孤独的思绪中,想得入神了。
短短几天,她已经明显消瘦,原本纷嫩的脸颊也失去了气色和光泽,黑眼圈严重,眸子里还有血丝。眼神空洞,目光涣散,表情木然,完全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
水菡醒来已经一个星期了,而晏季匀依旧没有消息。
对于几乎是没有生还希望的人来说,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还能让关爱他的人在心底保存着一丝幻想……可能他还活着。
水菡最近向公司请假了,她无法再继续工作,整个人意志消沉,萎靡不振,在这致命的打击面前,她只是一个脆弱的女人,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活着也等于死去。
失去他,她的世界还会存在吗?世界变成灰暗,没有色彩,没有声音,她把自己封闭在一个重重的壳里,谁都敲不开进不去,唯有她爱的男人可以打开她心的枷锁,只是,他在哪里?
最痛苦的还不止如此,让水菡最难熬的是……她将自己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可以悲伤,而另一半,在小柠檬面前,她却不可以哭,不可以让孩子知道关于晏季匀的事。连大人都难以承受,何况是小孩呢,水菡哪怕再怎么苦,都不会让小柠檬伤心。瞒得一时是一时,只希望奇迹可以出现。
小孩子需要父爱母爱,当爸爸不在身边时,幼小的心灵也需要有类似于爸爸的爱来填补,梵狄无疑是最佳人选。他是小柠檬的干爹,跟孩子亲近,玩得来。
梵狄刚进大门,佣人就说水菡在花园里,并且还很自觉地去为梵狄泡茶。来几次了,佣人都知道梵狄喜欢喝什么茶,也知道这个男人是小姐的好朋友。
可谁又能知道梵狄每次来这儿的心情都不是那么轻松的。如果不是担心水菡和小柠檬,梵狄真不想露面……每次当水菡问起,他都只能无奈地回答说没有晏季匀的消息。这对梵狄来说何尝不是一宗煎熬呢。
咖啡色的薄毛衣穿在梵狄身上,勾勒出他魁梧性感的身材,笔直结实的双腿包裹在黑色休闲裤之下,修长而富有力感的美,为他平添了几分淡淡的优雅气息但他耳朵上那一枚黑色的钻石耳钉又透出了他骨子里的桀骜,矛盾的气质混合在他身上形成一种独特的魅力,他站在这花园里,妖媚而耀眼,比这些姹紫嫣红的花儿还要炫目。
这样一个男人,却要这么不厌其烦地跑来安慰一个悲伤过度的女人,这仅仅是为了心中一点情么?当然不是。
梵狄是个很吝啬给予爱的人,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爱是无比珍贵的东西,一旦付出了,便是绝对的认真并且难以收回。不管水菡与他将来是怎样,至少现在,他来的目的不是为趁虚而入,最主要是为了给水菡做个伴……她的状况太糟糕了,他担心这么下去她会得抑郁症的。
水菡软绵绵地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样子,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叹息,心疼。身后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是梵狄刚才叫佣人拿件披肩出来。
男人眼底的疼惜越深浓,惯有的痞笑也不见了,走过来将披肩往她身上一揽,柔声说:“小心着凉。”
轻飘飘的几个字,如一片温暖又柔软的羽毛落在人心上,这么细腻体贴的话,很难想象是出自梵狄口中,他向来的风格就是嬉笑怒骂,但因为水菡的存在,他会激出自己的另一面,不自觉地在语气里流露出内心那份柔情。
水菡身子一僵,恍惚的眸子亮了亮,但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时,她眼底分明有着失望……不是晏季匀啊,刚刚那一秒她竟然产生错觉了,仿佛他回到身边一般。
只是这一抹失望,就足够让梵狄的心紧紧揪起,难以抑制地滋生出受伤的感觉……可是面对她,他又是无可奈何的。谁让自己老早就将她放在了心上,受伤也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水菡今天没有直接问梵狄关于晏季匀的消息,她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红肿的双眼里氤氲着雾气,不言不语,眼底藏着期盼与恐惧的双重色彩。
梵狄默默地别开视线,环视着花园里迷人的景色,天空好蓝,空气清新怡人,花红柳绿,鸟语花香,可他只在水菡身上读到浓重的消沉和悲伤,与这大好春日背道而驰的冷寂,犹如死水一潭。
压抑的气氛慢慢地萦绕在两人之间,她那双会说话的眸子这么看着他,而他分明知道她要问什么,却只能用沉默来代替回答。
梵狄对于安慰女人这事儿,属于他的弱项,但是为了开解水菡,他还是相当努力的。拿出手机佯装在给人短信,实际上却在看着手机里下载的东东……
那是他来之前在网上搜索下载的一些笑话集锦,虽然自认背得很熟了,可坐在水菡面前就感觉想不起来笑话的内容,干脆拿着手机一边看一边讲。
梵狄的目的是想要让水菡的心情稍微轻松一点,但这简直就是异常艰巨的任务。水菡听了好几个笑话之后连嘴角都没牵动一下,她实在笑不出来,她满脑子只有晏季匀浑身是血的样子。
水菡没笑,可梵狄身后却多了个小身影,在那听得津津有味的。
“咯咯……咯咯咯咯……哈哈哈,怎么会有那么笨的老鼠啊,哈哈哈哈……”小柠檬
水菡一惊,儿子什么时候来的?
赶紧摸摸自己脸上,擦去眼角的泪痕,水菡瞬间从刚才那种迷离悲伤的状态中脱离,收起所有灰色的情绪。这也是她对孩子爱的表现。
梵狄没好气地揉着小柠檬的脑袋:“小机灵鬼,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干爹都不知道,你现在越来越能耐了。”
小柠檬嘻嘻一笑,得意地说:“干爹讲第一个笑话的时候我就来了,是干爹笨笨,没有现我。”
“咦,你这小子,还得瑟上了,敢说干爹笨,嘿嘿……”梵狄挑眉笑得很像动画片里的灰太狼,顺手将小柠檬捞起来搁在他脖子上。
“啊……干爹不要打PP,菡菡……妈妈救命啊……”小柠檬嘴里在嚷嚷,可两只大眼睛却是晶亮得很。
孩子的快乐,对水菡来说是唯一的慰藉了,看到孩子在梵狄脖子上骑马马,调皮又可爱的样子,水菡心底涌起感激……她不是不知道梵狄的用心良苦,最近他老往这跑,都是为了开解她,为了让小柠檬开心。孩子在没有父爱的日子里,干爹的爱也就显得更加珍贵了。
“嘻嘻……好高啊……”小柠檬坐在梵狄脖子上,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很兴奋,小脸微微泛红。
小柠檬这孩子长大一些了越机灵和调皮,有时还会小小的作弄一下大人。
“咯咯咯咯……干爹,我想嘘嘘……”小柠檬纯真无邪的眸子里闪烁着点点狡黠。
梵狄一听,果真慌了,连忙将小柠檬放下来……当然要快了,不然万一尿在他脖子里,那可真不好玩啊。
“哈哈哈……干爹吓到了!”
“你……臭小子,竟然知道耍人了?”
“咯咯……刚才不想,现在想嘘嘘了。”小柠檬讨好地抱着梵狄,小脸温柔地蹭着。
梵狄对小柠檬这萌娃的招数一向没辙,两眼一瞪,抱着小柠檬往前边去了。
几棵梨树开得正盛,洁白的花朵清雅秀丽,但梵狄却对小柠檬说:“就在这儿尿吧,给花施肥。”
“……”
于是乎,那么美丽秀雅的梨花就被配上一副孩童嘘嘘的画面……
“干爹不嘘嘘吗?不是要跟花儿施肥吗,为什么只是我嘘嘘,干爹不嘘嘘,不施肥?”小柠檬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瞄着梵狄腰下那某处。
梵狄差点被口水呛到,俊脸涨成酱紫:“臭小子你往哪儿瞟呢,你是小P孩,干爹是大人,大人是不可以在花园里嘘嘘的,知道吗?”
“不知道啊……”小柠檬很诚实地说。
“……”
一下午都听到花园里的欢声笑语,主要是来自于小柠檬和梵狄。
不知道某件事,有时也是种幸运。小柠檬被告知,爸爸航海去远方了,大海上没有电话和电脑,所以不能打电话回家。
孩子才四岁,还能哄一哄,相信大人的话,可如果是再大一点,就难说了。
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晏季匀遇难的消息,将晏家推入了更深的泥沼,有人猜测或许是沈家的人寻仇所致。面对这样越传越烈的情况,持续几日之后,终于在水玉柔以沈家主人的身份表声明之后,澄清了之前报道的那一则新闻不属实,晏家不是当年放火的真凶。
又一记重磅炸弹抛出来了,事件的曲折跌宕俨然好比电视剧本,让舆.论哗然之时,抨击晏家的人虽然少了,但人们越想要知道,究竟是谁放的火,真凶呢?
放火的真凶巍然成谜,究竟是唐钰还是罗德凯?这答案,就连邵擎都无法得知了。唐钰已死,死无对证,加上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假设罗德凯是真凶,那追溯刑事罪的时效也是一大问题,除非是对他的犯罪事实十分清楚,那就有很大把握将他送上法庭。
就好比之前晏鸿章被那则新闻爆出是当年放火的凶手,之所以他没被送上法庭,就是因为警察在例行询问之后都无法拿出有力证据表明他有放火的可能,并且他当时人在炎月总部公司里,有不在场证据,要说他放火的话,那纯碎是只能靠推测。而这种主观推测是毫无用处的,到了法庭上也没有作用。
唐钰的死,是她对罗德凯的一种爱的表现。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她曾在坠海之前说自己能为罗德凯做的事就是带走他的麻烦……而这个麻烦是指的沈云姿和晏季匀?还是指的她自己?没人知道。
她死了,罗德凯反而不会因为放火的事坐牢,可是,邵擎说过,会让他一辈子在监狱里,他说到就会做到……
最近几天里,不少官员们人心惶惶,一个个都心惊胆战,只因为市长罗德凯被抓了,据说是查到他贪污了巨款,从他家里搜出了大量现金,包括人民币和美金……一番彻查,林林总总加起来贪污了上亿,是一只肥肥的大蛀虫。
放火的事他能推卸,贪污却是证据确凿的。并且,他的案子判得很快,法院在人们惊叹的效率中,将罗德凯送进监狱。无期徒刑,他将在牢里渡过自己的下半生。
这是罗德凯做梦都没想到的结局。他低估了邵擎的能力和邵擎的冷酷,满以为只要放火的事推得一干二净就能全身而退,只可惜,邵擎说过要让他活受罪,那就一定会做到。
一位市长被判无期,这在全国来说也不多见。罗德凯顿时成了官场中的反面教材,民众对挖出来的蛀虫深恶痛绝,群情激愤,守在法院门口等着他被押送出来。
前不久还风风光光地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上电视接受采访,做足了好官员的形象,可现在,罗德凯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有人说:“做人不要太罗德凯啊!”
罗德凯饱受精神折磨,已经瘦得不成样了,戴着手铐,被押着从法院里走出来……
阶梯下边已经围了一大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民众也有记者,呼啦一声全围过来了。为防止万一,是由武警押送罗德凯,但依然是挡不住群众的愤怒。
人无法靠近罗德凯,可还能借助“武器”……
“妈的,去死!”一声怒吼,某一位义愤填膺的人士冲着罗德凯扔去了一只鸡蛋!
罗德凯顿时晕菜,想张口骂人,可他才一张嘴,立刻又飞来一只鸡蛋……紧接着,西红柿,菜叶,矿泉水瓶子,啃了剩下的半边苹果……一系列简单又具有杀伤性的武器纷纷朝罗德凯扔来。
警察和武警在维护秩序,不准人靠近罗德凯,可他们也难消众怒,也挡不住人们扔来的东西,不一会儿罗德凯就成了“大杂烩”,脸上头上身上全都脏成一团……
有人拍手叫好,大快人心啊!
罗德凯这辈子都没遭过这样的罪,此刻他真恨不得能晕过去,那就不用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丢到家了。
但这点苦,比起他进监狱之后,那只是小儿科……
位于市郊的一座监狱里,罗德凯被关进了这里最凶残的一个号仓。据说光就只这一个号仓里每年死去的犯人是整座监狱里最多的。
在这里,罗德凯只是一个被踩在脚下的蚂蚁而已,受到了特殊待遇,进去的第一天就差点挂掉,可偏偏没死成,被救活了又送回号仓去。
每天都会有人“招呼”罗德凯,他也尝到了什么是生不如死。他知道,邵擎这是在逼他说出放火的真相。
没经历过监狱里的恐怖,罗德凯绝不会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如此黑暗与残酷,他竟然会向往死亡了……因为他现在每一天都无比痛苦,唯有死亡能解脱。
终于,在罗德凯入狱后不久的某一天,他在墙壁上刻下了一句话之后,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