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的人是辛幼陶,他现自己居然感受不到被奉承的快乐,就好像久不吃肉的人再尝荤腥只觉得恶心想吐,“好了好了。”他挥手示意城守起身,“我已经离开庞山了,这回出来是微服私访。”
陈知味指着身后的一群官吏,低声说:“要将他们都关起来吗?”
官吏们吓了一跳,没想到只是听说王子到来居然是这么大罪名,都尉带头,所有人一块跪下。
“不用,让他们别乱说就行。”
“是是。”陈知味躬身请王子往大堂里走。厉声对下属说:“王子进城的消息但凡泄漏一星半点,你们一块提头请罪吧。”
辛幼陶还记得官场的规矩,几番谦让,还是由城守坐主位,陈知味亲自搬来一张椅子放在自己边上,敏锐地察觉到王子的随从不是一般人物,马上又搬来另一张椅子。两番忙碌,头上出了一层细汗,表情却是极为欢畅。
辛幼陶与城守一来一往地打官腔,跪在下方的一群官吏大气不敢喘,慕行秋看得心急,轻轻咳了一声。
本来不想立刻就亮出辛幼陶的王子身份。听说有一路妖军杀向了西介国都城,慕行秋改变了主意,万一援兵迟迟不到,他们得准备应对小股妖兵,为了不暴露庞山道士,迎战主力就得是断流城的玄符军。
辛幼陶听到慕行秋的暗示,立刻端正脸色。“大队妖军的确进入了西介国,眼下正杀向都城,可能会有小股妖兵分掠各地,断流城可有准备?”
陈知味的神情立刻凝重起来,“下官对此事早有耳闻,暗中戒备已久,兵马、粮草、器械皆已准备妥当,不敢说能挡住妖族千军万马。对付几十上百名妖兵还是绰绰有余的。”
连慕行秋都佩服这位城守大人了,说谎说得一本正经,庞山前天夜里遭到偷袭,他居然“早有耳闻”。
辛幼陶点点头,显得很满意,任何时候都不要当众拆穿谎言,这是官场规则之一。连王子也得遵守,“非常好,这位慕行秋是京城紫符军将军,随我一同微服私访。他对行军布阵很在行,城守大人若是需要的话,可以让他帮忙。”
陈知味满脸惊讶,“原来阁下就是慕将军,幸会幸会,请慕将军原谅本官此前无礼。小小断流城,能由将军亲自指挥,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黄都尉,从现在开始慕将军就是断流城主将,你立刻将全部兵马转交,以后在将军身边服侍,以效犬马之劳。”
妖兵就要杀来,黄都尉巴不得有别人承担守城之责,马上磕头领命。
慕行秋勉强应酬了几句,以查点兵马为借口告辞离去,留辛幼陶一个人应对陈知味。
黄都尉颠颠地跟在慕将军身后,他拍马屁的功夫可比城守大人差远了,一句“英雄出少年”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
来到城守府前院,慕行秋停住脚步,“断流城有多少兵马?”
“各城玄符军皆有定数,断流城麒麟十匹,麒麟将二十人,战马一百匹,骑兵二百人,步兵五百人。”
“符箓师呢?”慕行秋知道,没有符箓师的话,玄符军的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按规定是五人。”
慕行秋听出了话外之音,“我不要定数,要实数。”
黄都尉往大堂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问:“妖兵真会来断流城吗?”
“按我的估计,最早三天,最晚十天之内,妖兵必到。这回跟往常不一样,妖兵不只是为了抢掠财物,他们要占据领土,都城能不能守住都很难说。”
去往万第山的弟子应该快有消息了,可即使万第山派来援助,左流英和祖师塔暂时也不能移动,还是要面对随时都会杀来的妖兵。
黄都尉脸色一变,用更低的声音说:“实话实说,断流城的麒麟只剩一匹,战马不过五十匹,大都老弱,至于马步兵,实数总共三百人,能上战场的只有二百余人吧。五名符箓师眼下都不在营内,怎么也得两三天才能召回来。”
东、西介国是友邦,断流城虽是边城却十分安全,几万年没遭遇过外敌进攻,守卫早已松弛不堪。
慕行秋想了一会,“立刻派人召回符箓师,现在带我去查看士兵与器械。”
慕行秋此时思考的不是如何击败妖兵保住断流城,而是怎么不露痕迹地坚持至少九天,只要能及时修复祖师塔,左流英立刻就能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一个谎话连篇的城守,一支残缺不全的军队,这就是慕行秋坚持至少九天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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