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声很大,人们的心情也是十分糟糕,就象是人在黑暗的雨地里行走,眼不能视,耳不能听,脚下还吭洼不平,陪伴的只有雷声和电光,每个人都有一种极度不安全的无依无靠的感觉。
到这时连李贵在内的所有人才觉,他们向来依靠的还是张瀚,现在没有了这个人,所有人的情绪都是紧张不定。
“孙先生还没把这最新的情况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瞒着。”张世雄两眼通红,看着众人道:“现在已经到了最危急紧要的关口,你们该怎办?”
马武已经被免了旗队长的职位,原本从今晚开始要执行禁闭,不过张世雄等人能量很大,还是把他带了过来,这时他抢先道:“还能怎办?我看要兵谏!”
“兵谏!”这个字眼象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妖魔鬼怪,一下子就把所有人惊的面色惨白。
李贵下意识的就道:“我反对,我们是张大人一手带出来的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任何时候不能擅作主张,不能如五代的武夫那样跋扈生事,大人,文人揽权容易叫国家贫弱,而武夫擅权则会叫国家内战,所以自前宋到我大明,无不以文官掌权,就是吸取了五代的教训,世雄,马武,你们要兵谏,这是走上武夫擅权干政的歪路上去了。”
张世雄道:“我当然知道走这一条道,不管成败都不对,和裕升绝不能以下犯上,开不好的先例。这件事之后,如果大人无事,他也会为难,赦了我,怕以后别人有样学样,不赦我,又怕寒了兄弟们的心……这事情由我带头,什么都算我的,只要能叫孙先生改变现在的做法,能进取一些,给集宁堡那边的鞑子压力,救出大人,有什么不好的结果,我张世雄都一力承担。”
张世雄的话很明显了,这件事可不是马武违犯军规那么简单,这是彻底的反叛,带头的不管成败,只要和裕升这个团体还在,那就是非死不可!
自嘉靖到万历这几十年来,大明的边军也是经常哗变,最严重的一次连副总兵也杀了,万历年间⊕∧⊕∧⊕∧⊕∧,杭州兵变,把抚院衙门围了,逼的巡抚跳墙逃走。
为的军人当然都被斩,这一层来是毫无商量。
张世雄见众人震惊的脸色,他倒是神色不变,接着又道:“总要有人出来争一下,不然的话上头的人心思我们猜不出来,我们只有一片愚忠,我只知道我是个孤儿,没有大人拉拔我现在还在街头讨饭,冬天下雪时只能钻在干粪堆里取暖,这般日子我回想起来都是浑身抖,可能不少人以为我有异志,天地共鉴,我张世雄只是想早日救出大人,大人才是我和裕升的主心骨,是定海神针,不论是什么目标,把大人留在集宁堡当诱铒都是得不偿失……此事过后,我自会了断,以免开军人干政,以下犯上的先河……”
张世雄这一番话,的坦坦荡荡,语气中蕴含着深切的感情,在场的军人们都是与他有差不多的经历,最好的也曾是商行的伙计,起更睡四更起,每日当牛做马还要被打骂,要想熬出头最少十年八年,当了大伙计也不是什么好前途,几十个大伙计中未必能出一个掌柜,多半人都是穷困劳苦一生。
可以所有人的命运都得益于张瀚,每个人的情感都是无比真挚。
“干!”马武还是第一个跳起来。
“世雄大哥你也不要自己一个人扛,大伙儿一起扛起来,总不能叫你丢掉性命。了不起全部除名退役,咱们到和裕升或是商会里做事去,要不然李庄也缺管庄的,工场缺管事的……咱们好歹是军官退役,还怕没有好前程?”
“上头不管怎样处置,我都认了,不能叫世雄你一人来扛。”
李贵嘴唇嗫嚅,他不知道什么是好。从情感上,当然想一起干,但在理智上,他又想起夏希平,李贵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在这种事上,他远不如夏希平有决断。
“各人回营准备吧。”张世雄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瞟了李贵一眼,他当先披上油衣,迈步出门,马武等人也是跟上,李贵出门时,马武对李贵道:“这事儿,你手底下没兵,不必参与了,世雄哥叫你来,也就是知道你和上头递的上话,叫他们知道咱们的苦心……为了怕你犹豫,咱哥俩今晚一起通个腿,将就一晚吧。”
李贵这才知道马武他们对自己到底不放心,他微微苦笑起来。
各人出门之后,天空还是电闪雷鸣,雨大的有些吓人,最近几年都是干旱的天气为主,春天过后雨水就少的很,到冬天雪倒是一场接一场,各人猫在藏兵洞里很久,出来之后倒是感觉一阵清爽。
“张世雄,马武,你们可出来了。”
闪电之下,各人先听到人声,接着才看到人的身影,再仔细看过去,才觉是周耀和他的部下们。
“做什么?”马武上前一步,冷笑道:“现在可不是你奉命行事了吧?”
周耀不动声色,他连油衣也没有披,亦没有披甲和携带兵器,看着马武,周耀道:“做什么,你们自己心中有数,我没有奉命,也是来阻止你们的。”
马武道:“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