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与侯希白站到飞马牧场的峡道入口时,距离他们于荒村相遇,已经过去五日时光。他们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留着长须,五官儒雅端正,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中年文士。
他双目有神,足步矫健,内功颇有火候,武功亦有相当造诣,但从外表看,书卷之气掩盖了武者的凌厉意态,给人以饱览书卷的文雅感。此人名叫虚行之,乃竟陵当地人氏,与苏夜在城中意外结识,并带她前往竟陵的几大家族,结识每家的当家人,共同商量如何应对迦楼罗军。
他们自然不知,日后会有一对姓方的兄弟带着残余隋军,攻下竟陵后占地为王,着力抚育附近百姓,只知迦楼罗军残忍凶暴,深以为患,终日希望有人振臂一呼,带头逐走这帮凶徒。
五日过后,虚行之与他们两人同行,来飞马牧场拜见商秀珣,准备以其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她插手竟陵之事。
峡道守卫对苏夜相当熟悉,见她回来,立即遣人飞报场主,并派人陪伴他们三个,一路走向矗立于谷中平原的飞马山城。
山城分为内外两部分,商秀珣平日起居的“飞鸟园”、处理牧场事务所用的“飞马轩”均位于内堡。整座山城如同谷外常见的繁华大城,人声熙攘,生活和乐,拥有众多牲畜、家禽,人人脸上挂着舒心惬意的笑容,与外面的乱象大为不同。
广袤草野尽头,乃是环绕平原的逶迤山岭。山岭各具姿态,山巅白云环绕,无论从何种角度看去,美景都足可入画。芳草四季常绿,又有十来个大小不同的湖泊,与外间水道相通,保证牧场常年使用干净的水源。
在中原地区,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得天独厚的环境。牧场第一代主人现这处世外桃源后,便定居此处,悉心经营,将山城打造成军事堡垒般的地方。城中建筑粗犷结实,风格简朴,却无意间与周围的自然风光相配,别有一番韵味。
牧场对周边的影响力相当大,场中住户向外迁出繁衍,形成诸多村镇,连几座大城中的居民都有一半源自牧场,尤其是与牧场执事、总管等人有关的家族,堪称人丁兴旺,盘根错节。
它与附近地区互为奥援,一呼百应,形成沮水、汉水之间的一个超然独立的势力。不过,牧场建立之初,目的乃是避开晋末乱世,一直以来,只和别人做生意,贩卖马匹牲口,从不参与江湖和朝廷的事务。
第一代场主深信,一旦与这两者扯上关系,便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最终惹来更大的麻烦。但他并未想到,只过了不到两百年,天下风云再起,风光无限的隋朝也走向命中注定的末日,世间群雄并立,乱象比隋末有过之而无不及。
商秀珣意欲秉持祖训,不与江湖势力交锋,别人却不会因为牧场家法如此,就放过如此丰饶富足的地方。某个势力得势后,难免希望牧场只把战马卖给他们,削弱对手的骑兵力量。若商秀珣拒绝,未免得罪对方,若同意,又会得罪对方以外的其他人。
换言之,倘若当阳、远安、竟陵、襄阳等地都被同一支力量攻下,牧场的立场便很尴尬。与此同时,商家在沮水、汉水两道重要支流上亦很有势力,照样会遭到他人的虎视眈眈。
前有朱粲,后有杜伏威,还有南方的林士宏、萧铣等人,只要有机会,绝不会放过这几座城市。日后商秀珣与双龙的生死交情,便是通过共同驰援竟陵的生死之战建立。
苏夜骑在马上,一边向山城前行,一边挥小半个土著的身份,向身边两人介绍牧场的各处风光。山城外表巍峨雄壮,到了场主和重要人物居住的内堡,又如宫殿般轩昂壮丽,处处可见楼阁殿宇,有的高达五层,气派之处堪比皇家宫室。
商秀珣刚刚结束与牧场执事的会面,交待吩咐了重要事务,已从飞马轩返回飞鸟园。她听说苏夜两年来次回到牧场,还带来两名客人,便亲自出来接待。
苏夜从西域学会驯鹰术后,配合因先天功产生的强大精神力,每到一个时间,就训练飞鹰作为信使,把它当作短信使用。牧场里,也有她离开前留下的游隼与苍鹰,有时被商秀珣拿来传递消息。
因此,她们始终能够保持通信,次数不多,却经常谈及最近生的大事。商秀珣听说她掌控瓦岗军,准备在恰当时机,逼迫翟让让位给她,心中已经考虑了许久,如今见她没带瓦岗军的人,倒带了一个多情公子,一个竟陵平民,不由十分愕然。
两年不见,苏夜从八岁长到十岁,个头窜了一截,足够冒充五短身材的怪人。商秀珣变化当然没她那么大,仍是一副充满活力的亮丽模样,乌黑秀束在脑后,五官轮廓如刀刻般清楚分明,一进门,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侯希白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讶欣赏,显然见惯了或纤弱,或娇艳的美人,不知世上还有这样独特的气质与姿态。虚行之的表现则更接近于普通人,既惊艳于她的容貌,又敬畏佩服她场主的地位,一时竟不知以何种态度相待。
苏夜很明白,侯希白画完扇子上的一面,另一面只会画容貌冠绝天下的顶尖美女。毫无疑问,商秀珣算是其中之一,足以与尚秀芳等人同列。也许他还没打好她的腹稿,就急于描画这位美人场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