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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换句话说,普通人遇上宋缺,常常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莫名其妙落败。在天刀面前,他们若能撑得住面不改色,已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寇仲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这位未来岳父的真实本领,惊骇之余,不禁涌起对他深深的感激。

与天刀相比,夜刀既有相似又有不同。刀招千变万化,时常透出自然意象,有别于天刀的纯粹,威力却绝不输给对方。苏夜一直神色自若,好像根本没把这场决战当回事。可她出手还招时,宋缺也必须全力以赴。

事实上,两人只算正式交手了一招,便看的人心惊胆战,觉得不是他们有性命之险,而是自己。

千万道黑光凌空落下,势如急雨,永不停歇,无孔不入地裹住了宋缺。苏夜再度消失,溶入奔涌不息的大海,在一个极为短暂的时间里,暂时脱离了宋缺的感知,使他失去对她方位的把握,难以辨清刀势薄弱之处。

但宋缺不愧为中原刀道排名第一的大宗师。狂流成形后,仅仅延续了一瞬间,正中忽然金光迸射,犹如从海底升起的一轮旭日。

天刀外表极为普通,能够射出如此强烈的光芒,当真出人意料。不过,金光并非实质,而是一种精神压力,就像夜刀给人带来的幻觉。

他无需辨清对手,径直感应劲气流动,以及夜刀流露出的刀意,便可作出最准确的应对。夜刀能给他人带来极大打击,在他看来,却相当清楚明白,再怎么精微奥妙,也不是无法抵挡的绝招。

这是他尽力而为的第二刀,仍保持轻松写意的模样。然而,刀中意象却是惊天地泣鬼神,为力量与美感的纯粹结合。此刀一出,夜刀独特的黑色流光顿时受阻,四散成数不清的漆黑星芒,流萤般在宋缺周围飞舞着。

天刀共有八刀,但一决胜负,不一定要把这八刀用完为止。宋缺第一刀灵活流畅,无懈可击,第二刀则夺天地之造化,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创出奇迹。可惜苏夜对刀意的把握也是常人难及,攻势受挫后,仍能变幻莫测,竟然一寸不退一寸不让,只是由巨浪变为清风,游刃有余地游走盘旋。

两刀过去,双方还是没有交谈的意思,不曾吐露只言片语。一时间,旁观者忍不住暗自掂量,分心思考此战结果,不知谁能成为最后赢家。

宋缺脸上露出动人的微笑,看上去很是高兴。自他和苏夜交手以来,局面始终处在平衡当中,只存在攻守差别,并无高下之分。他显然因此感到痛快,尤其第二刀劈出,不但旁观者心有所感,他本人也觉得如同朝阳挣脱桎梏,升上海面,说不出的舒畅自然。

苏夜眼见他的笑容,却没有回以一笑,依然平和淡定。她心态接近真正的物我两忘,不觉痛快,也不觉艰难。他只是她必须克服的问题,与名声无关,与外表无关,甚至与武功无关。即便他忽然变成了安隆,也无法令她惊讶。

圣人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其实就是说自然规律不以凡人意志为转移。一个人不懈追求武道,把武功练到破碎虚空时,可能独自阻挡江水流动,或是挡开风霜雨雪,令风雪远离某地。

但等他收回气劲,江水仍要往大海奔流,雨雪也会继续降落到地面,还可能因为他的阻挡而更猛、更凶。

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无论武功练到什么地步,人类都会产生肃然起敬的感觉,知道自己也有无力之时。先天功的最高境界,便是让修习者成为自然的一部分,最终达到所向披靡。

苏夜不清楚自己离这境界还有多远,也不太关心,甚至不去关心宋缺的本领。当她持刀面对他时,宋缺这个人已不复存在,属性亦不断模糊。天刀虽能影响她,影响力却微乎其微。

她之所以险胜了宁道奇,就是因为可以做到真正的无为,而宁道奇失之于刻意,略输半筹。

宋缺为人武功,又和宁道奇风格迥异,有着与敌偕亡,一往无前的必死战意。宁道奇出道以来,从未杀伤人命,宋缺却无此顾忌。只要能够摧毁对手,他是不择手段的。天刀的刀意就是这样,若用宁道奇为标准来衡量它,只会得到震惊结果。

这两刀结束后,形势没有缓解,反而激烈了起来。两道人影就像约好了,终于有了大动作,几乎于同一时间拔地而起,开始了在白石广场的闪避腾挪。

苏夜认为广场宽阔平整,方便交手,看来想法不错。一开始时,作为对净念禅宗的尊重,他们离铜像颇有一段距离,以免刀气损伤佛龛佛像。此时苏夜展动身形,在场中游走不定,眼中只有天刀,早已顾不得什么佛门圣像。

两人凭借大幅度动作,不住加强刀势,场面比之前更好看,也更具危险性。宋缺脱离天刀八式的限制,不再想要她领教不同的八刀,改为以快对快,以目不暇接的恐怖速度,用天刀的所有部分起攻击。

宋缺采取这等措施,与常人的快刀自然不同,步步紧逼,同时每一招都精彩无比,不因速度加快而展露破绽,逼的苏夜不得不用相同速度回敬。两人对刀的控制力减弱,放任刀锋相互交击,铮铮清响不绝于耳,期间几无间隔,十分动听。

此时,寇仲看的也有些吃力,眼神只能紧跟两道高速盘旋的身影。响声不停,表示对招没有停止,也表示暂且不分胜负。他突然急于知道,当清响停下的一刻,究竟会生怎样的事情。

如果只是速度快,那倒没有什么了不起,普通好手亦可把刀舞的眼花缭乱,水泼不进。他敏锐地注意到,不管刀势如何改变,是沉重猛烈还是轻灵优雅,两人身影始终飘逸洒脱,绝无半点刻意为之的意味。

他心底的不安已然不见,只剩诸多感悟。他不需要宋缺在旁解说,亦不需要走过去,听取宁道奇的意见。单是他亲眼所见的场景,就够他好好领悟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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