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上,没有人能够真正意义上看懂傅寒声,即便是温月华,也有猜不透儿子的时候。儿子心深如海,过往经历造就出他冷漠的性子,惯常下命令,却丝毫没有和人分享心思和情绪的癖好,但萧潇是例外。
唐家阿妫的存在,刷新了傅寒声很多的不能和永不可能。女人眩惑男人很正常,或容貌,或身材,或气质,或学识,或许只是源于那份吸引,可即便是迷恋,也总会有时间限制,但温月华看到得情况是,婚后八个月,傅寒声对萧潇的迷恋依然猖狂,哪怕萧潇的床~照满天飞……
“是陷害,方之涵不是讲得很清楚吗?”卧室里,傅寒声无奈的说。
温月华知道萧潇是被人算计陷害,但有些事可以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她。那些床~照是真的,并非方之涵口中的电脑合成。
萧潇右肩上有纹身,她虽从未在人前暴露过,但温月华见过,应是私底下洗过纹身,所以纹身图案略显暗淡,床~照里的萧潇每个角度的纹身都是那么的清晰深刻。电脑合成?纯粹是唬人之说。
温月华眼巴巴的望着儿子:“听说你把潇潇接回了山水居,一连好几天都守着她,连博达也不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在想,潇潇是不是在你身上下了毒。你现在这样,跟中了毒有什么区别?”
傅寒声说:“妈,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中了毒?”
“还没中毒?”温月华声音扬高,坐在藤椅里正了正身体:“履善啊履善,有些难听话,妈不愿意讲。说出来,你心里痛,妈心里也不好受,但妈不说,你应该都明白。”
傅寒声挑眉看了母亲一眼:“我不明白。”
“你不是不明白,你是自欺欺人,假装不明白。”这话,温月华说得很含蓄,但就像她说得,她相信儿子什么都懂。
谁知傅寒声却来了这么一句话:“我是真的不明白。”
“好,好。”温月华一连说了两个“好”字,脸上带着愠怒,话说到这份上,有些话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温月华正色道:“你老婆被人玷~污了清白,身为丈夫,你真得一点也不介意?你每天面对她,就没有一丁点的不舒服?你和她在一起,难道就不会想起她和那个苏越……踺”
“玷~污?”一口气卡在傅寒声的胸口,话还未出口,就率先摆了摆手:“不不,潇潇和苏越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温月华紧抿着唇,面无表情的看着儿子:“履善,你打算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傅寒声不是在自欺欺人。
3月8日,伴随着一起重大车祸事件,黎世荣和徐书赫双双死亡,唐瑛被送医急救,傅寒声离开入住医院,最后在万佛寺找到了萧潇。
有下属熟知萧潇和黎世荣的关系,听闻徐书赫猝死,下意识就笃定车祸事件是萧潇一手促成,就连傅寒声也是这么想的。
那天上午,他站在大殿外,看着殿里虔诚拜佛的妻子,内心被懊悔占据。事发后,他一直沉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放大了他的自责、感伤和痛苦,却忽视了萧潇才是最痛的那个人。
萧家人都死了,而她又和唐家人不亲,2007年8月回到c市,她是尘世孤行客,没有家庭归属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他以为他可以成为她的朋友,她可以说话和可以依靠的人,但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连一个拥抱都吝啬给她,他让她的心更冷,更绝望,以至于孤立无援把她自己逼进了绝路。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账,殿里殿外,不过是几步距离,但他的脚步却有千斤重,其实他很清楚,沉重的不是脚步,是他被巨石压着的一颗心。
心生胆怯,以至于步履维艰。
同样是这一天,傅寒声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于c市的同城信件,没有署名,只在信纸尾页写了一个“黎”字。
是黎世荣寄来的信件。
距离黎世荣死亡四小时,这封信终于通过邮局送到了山水居,再由山水居辗转送到了傅寒声的手里,信封上写着“亲启”二字。
……
你好,傅先生。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死了;又假如我的命比较硬的话,我或许正生不如死的活着。
收到这封信,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给你写这封信?
是为了阿妫。
仔细想想,我是看着阿妫长大的,但这么多年过去,我和阿妫能够坐下来好好谈话的次数却是寥寥可数。
我忘不了第一次见到阿妫的情景,唐老先生告诉她,以后我会每天接送她回唐家。她那么小,就连声音也是微不可闻,她看着我说:“黎叔,你好。”
你知道吗?那个孩子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乖乖地坐在了一旁,一直到我离开,都没见她再开口说过一句话,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沉默寡语的孩子,寡言的不像她那个年龄段的人。离开唐家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个孩子如果不自闭,就一定有语言障碍。
阿妫没有
语言障碍,她也不无情,其实她的一颗心比谁都柔软。她在唐家吃了很多苦,偷偷流了很多泪,却从不在人前抱歉。对于她在乎的人,他们的欢喜永远凌驾在她的悲喜之上。
唐老爷子火化那天,她帮老爷子梳理头发,然后帮他整理领口,她叫了一声“外公”,本来是想对着老爷子的遗体笑一下,但她却嘴角一沉,眼眶里蓄满了眼泪。
萧靖轩去世后,她来c市接萧靖轩回南京,你能想象当时的场面吗?她伸出手臂紧紧地抱着萧靖轩的腰,她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萧暮雨离开后,她变成了一个空洞的人,她站在墓园里,表情麻木,看不出悲痛,只有茫然,像是一个被家人抛弃,找不到家的小女孩。
2007年8月初,我接阿妫回c市,唐家成员坐了一室。8月是阿妫最痛苦的月份,她刚送走了萧暮雨,她在南京的最后一个亲人,那天她一身黑衣,满心悲怆,却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问一句:“阿妫,你还好吗?”
我站在一旁,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她的亲人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个拥抱呢?她很冷,她受伤了,她太需要一声抚慰了。
傅先生,你是阿妫的丈夫,是她生命里第四个最弥足珍贵的男人,事到如今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只剩下你了。身为一个男人,一个过来人,我知道那些照片的威力,它会激起一个男人的滔天大怒,你能在床~照满天飞,沦为他人笑资的情况下,还能保有一份理智,不曾为难阿妫,我对你心存敬佩。
阿妫重视你。如果不重视,她不会为了验明是否清白,放下尊严去做性~侵报告,她说她好不容易有了温暖,不愿温暖就这么被夺走。
傅先生,除了引人误会的床~照,阿妫和苏越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3月6日那天晚上,阿妫拿着检查报告回锦绣园,如果你看到检查报告半信半疑的话,你可以去问为阿妫体检的医生。我知道你不会问的,正如我相信,即便阿妫和苏越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也不会抛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