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眸子不经意间落在了她的运动鞋上:“鞋带松了。”
萧潇低头去看,却只看到傅寒声低下的头,他半弯着腰帮她系鞋带,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够清楚的看到他漆黑的发。
漆黑吗?
系完鞋带,傅寒声抬头,就对上了萧潇的目光,见她眼眸深深地看着他,笑着问:“怎么了?”
“发现一根白发。”萧潇的嗓子有些发干。
傅寒声怔了一下,已经有白发了吗?他心里是有一些复杂的,但跟萧潇说话的语气却很轻松:“不打紧,拔掉就好了。”
他说着,看着妻子:“潇潇帮我拔。”
“会疼。”
“拔吧!”
他把头低了下来,萧潇找到那根白发,拔掉的那一瞬间,眼眶忽然一酸,傅寒声正要抬头时,萧潇却环住了他的脖子。
傅寒声身体僵了一下,感觉萧潇抬手抚摸着他的发,她的声音很轻:“你怎么就有白头发了呢?”
傅寒声抱着她,半开玩笑:“老了。”
“32岁,不老。”萧潇眼睛湿湿地。
傅寒声笑了:“跟你相比,我确实是老了一些,有白头发很正常。”
“你不要老,傅寒声。”
萧潇轻轻地伏在了傅寒声的肩膀上,距离那么近,近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傅寒声的胸口被某件重物重击了一下,他靠近她耳边说:“不老,不老啊!”
客厅里,傅安笛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一边看着廊檐下的他和她,一边心不在焉的倒着水,一时不察,水从杯子里溢了出来,烫到了她的手,也拉回了她的心神。
傅安笛连忙甩了甩手,快步走进洗手间,冷水冲洗手指时,傅安笛又是好一阵失神,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看出来了,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履善这是着了魔。
那天午后,在傅家小歇片刻,傅寒声便带着萧潇起身告辞,温月华送两人出了门,老太太看着萧潇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潇潇——”
萧潇止步回头,温月华嘴唇动了动,到最后却只是开口说道:“平时多吃饭,最近你都瘦了。”
阳光下,萧潇眼眸里有水光闪过。
……
医院,重症监护室。
傅寒声把萧潇送进监护室,却止步门前,他的手很自然的抚着她的肩:“我在医生办公室等你。”
有关于唐瑛的病况,他需要找医生详细的问一问。
萧潇从未见过这么脆弱的唐瑛,虚弱无望的躺在病床上,消瘦得厉害,全然没
有之前呼风唤雨的霸气,现在的她,哪里还是金融界女财阀,她在2008年3月徘徊在了生死关头,对此陷入昏睡中的她可谓是一无所知。
不知道也好,她就这么睡着,似乎缺失睡眠已久,打算趁此机会好好地睡一次长觉。
萧潇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看着毫无生机,插满各种身体检测仪器的她。萧潇在想,此刻她是否在做梦,如果在做梦,那个梦一定是美梦,美得她不愿意醒过来。
无人之时,萧潇握住了唐瑛的手,唐瑛的手很凉,她把唐瑛的手放在掌心里暖了暖:“我一直以为我很恨你,但我骗不了我自己,我之所以恨你,是因为我想要得到的母爱,你一直都没有给予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渴望你的爱。”
“我现在不恨你了,真得不恨了。你是我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我,育养我两年,这份恩,这份情,我记一辈子。”
“你睡吧,睡多久都没关系,但一定要记得醒过来。你缺失了我19年的人生,就要拿另外一个19年来弥补我,我等你醒过来,多久我都等。”
唐瑛没有任何反应的躺在病床上,萧潇握着她的手,抵住了额头,她知道母亲会醒过来的,必须要醒过来。
萧潇没想到,她会在病房外碰到唐伊诺。
这还是徐书赫死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唐伊诺看到萧潇也是愣了一下,比起萧潇,身为二女儿,唐伊诺无疑是一个孝女,每天都会前来医院看望唐瑛。
唐伊诺瘦了,但纵使是削瘦,依然美丽逼人,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尤为赏心悦目。
唐伊诺手里抱着一大束鲜花,花美,人更美。她和她是姐妹,但见面只有漠然,萧潇跟她本就无话可说,离开时,唐伊诺却叫住了她。
“方之涵说,陷害你的人是我爸爸?”
萧潇没有回她的话,只回头看着她,唐伊诺也在看她,四目相对,眼波流转间究竟藏匿着多少风暴,大概只有两人心里最清楚了。
唐伊诺直直地盯着萧潇,沉默了良久,她冷冰冰地说:“我不信。”
唐伊诺说这话时,撑起她的倔强和信仰,高高地仰着头,脖颈优美的宛如白天鹅。
萧潇收回目光不看了,她转身离开。
——有时候真羡慕那些可以自欺欺人的人,幸福了自己,也取悦了别人。
那天离开医院,傅寒声转述医生的话,跟先前萧潇看到的相关新闻差不多,未来唐瑛会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车里,傅寒声握住了萧潇的手:“我再联系一些国外专家看一看,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谢谢。”
傅寒声短暂沉默,然后轻轻地叹:“潇潇,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不用说谢谢。唐董是你母亲的同时,她也是我的岳母。”
萧潇低头笑了笑,那笑虽短暂,却传递到了傅寒声的眼眸里。
多么难得,他妻子终于开始有微笑了。
萧潇说:“我收回我刚才的那句话。”
“哪句话?”他明知故问,无非是引她多说几句话。
她识破了他的心思,不作回答,靠在他的肩上,淡淡地问:“你饿吗?傅寒声。”
傅寒声无声的笑,她哪是在问他饿不饿,分明是她饿了。她说她中午吃饱了,其实他知道,她自己也知道,那样的氛围,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吃饱饭。
不怕她叫饿,就怕她不知饿。
回到山水居,熬了一锅粥,又备了几道小菜,她捧着碗吃了几口问他:“你不吃吗?”
“你先吃,剩下的归我。”是在客厅,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虽在忙碌着,但很悠闲,偶尔抬头看着她专注的吃着粥,嘴角笑容深浓。
“慢慢吃,不跟你抢。”他微笑,怕她吃得太急,反而被呛。
夕阳黄昏,余晖渗进客厅,是家居,也是平淡。
如此,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