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杨再兴的邀请,赵云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将剩下的半块面饼收了,肃容道:“其实云与当今天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对于陛下的器重之恩,赵云铭感肺腑。”
“哦,如此岂不是更好?”杨再兴喜出望外,“既然子龙与天子是故交,而且天子又器重于你,说不定日后某还得靠子龙提携呢!”
赵云苦笑一声:“但云却没有去投靠天子的打算!”
杨再兴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子龙与天子是旧识,又说陛下对你有器重之恩,为何没有去投靠的打算?”
赵云起身望向东方,那里一片云蒸霞蔚,看样子用不了一时半刻旭日就会从云层之中喷薄而出。
“云自幼习武,所求者,既非封侯拜将,亦非光宗耀祖;乃是目睹民生艰难,人命贱如草芥,只想凭这一身武艺,解黎民于倒悬,拯苍生于水火……”
听了赵云的肺腑之言,杨再兴与李氏不由得肃然起敬。
都说“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哪个读书习武的不是为了谋取功名,以求出将入相,光耀门楣?但面前这一身侠骨的男子所求并非如此,而是真正的心系苍生,功名利禄对他来说犹如浮云粪土,如此品德怎能不让人心耸然起敬?
“赵大哥……这番话……俺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岳云鏖战了一晚上实在饿坏了,已经狼吞虎咽的吃了八个面饼,仍然不肯善罢甘休;手里的干粮和肉干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的伸过头来凑热闹。
李氏瞥了儿子一眼,训斥道:“云儿不得无礼,要喊赵壮士或者赵叔父,岂能以兄长相称?”
“嗨……看起来赵大哥比俺也大不了许多嘛,我想赵大哥不会介意的。”岳云继续狼吞虎咽,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
杨再兴急于说服赵云同去投靠天子,也顾不得搭理岳云,继续规劝道:“子龙兄一番侠肝义胆,再兴钦佩不已!听闻天子乃是有道明君,以德治国,江东百姓交口称赞。以子龙兄的这番本事前去投靠,必然能有一番作为,如此不是一样可以拯救黎民么?”
赵云淡然一笑:“兄长所言极是,云也听闻了天子的所作所为,心中甚感欣慰!然前番投靠在公孙将军麾下,后来不欢而散,现在却又去投奔天子,难免会落人口舌,以为赵云乃是贪图富贵之人……”
“能够让子龙负气出走,必然是这公孙瓒不识英雄,以至于明珠暗投,瓦釜雷鸣。但兴此番乃是邀请子龙兄去投奔皇帝,又不是去投奔其他诸侯,何来贪图富贵之说?”
杨再兴与赵云并肩而立,齐齐的眺望东方那片灿烂的朝霞,极尽所能的游说赵云,希望能够带着他一起去投奔天子。
志同道合的兄弟并肩作战,岂不是世上最快乐的事情之一?杨再兴觉得是,所以渴望着能够与赵云再次并肩沙场!
而赵云的语气却依然坚定:“云意下已决,兄长勿要再劝!子龙一生之志,惟愿世间再无疾苦,只求天下再无哀鸿!我这一生终要公孙将军看到,我赵子龙没有负他!”
听赵云说的如此决绝,杨再兴知道不能再劝,否则便落了下乘。
喟然叹息道:“人生在世,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你我兄弟,因难民而结识,以枪而投缘,只恨相见太晚。子龙不愿负公孙将军,却忍心负再兴么?倘若就此一别,谁知何日能够再见?”
听了杨再兴的肺腑之言,赵云不禁为之动容,唏嘘道“云与兄长亦有一见如故之感,但却委实不能随兄长去投奔天子,以免负了公孙将军!云亦不愿负兄长知己之情,在赵云的心里,纵然天下人皆负我,亦不愿负任何人……”
岳云在旁边听得虽然不甚明白,却也很是感动,眼泪鼻涕流了出来,却依然没有忘记咀嚼手里的干粮,嘟囔道:“既然赵大哥不愿负任何人,却又说天子对你有器重之恩,到最后不还是负了天子么?”
赵云不禁哑然失笑:“天子的器重之情,赵云的确无以为报,但我虽然不在天子帐前,却一样可以为之效力……”
“此话怎讲?”杨再兴愕然问道。
赵云背负双手,傲然面对朝霞,朗声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四海之士,莫非王臣!无论赵云身在何处,都是大汉皇帝的子民!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大汉重振声威,再现盛世,让那王邦来朝,无人敢犯我大汉天威!”
李氏似有所悟,在旁边颔微笑:“所以,子龙壮士便在暗中救护前往江东避难的流民,以壮大天子的实力,这番苦心,民妇见了夫君必然使之上达天听。”
岳云在旁边听了,突然咧嘴大笑:“啊哈哈……照阿母这么说,天子却是沾大便宜了,子龙大哥给天子干活卖命,又不用支付俸禄,嘿嘿……皇帝这便宜沾大了!”
“云儿不得无礼!”李氏秀眉微蹙,轻斥儿子。
就在这时,云层里的红日喷薄而出,照耀的大地一片灿烂。
在旷野之中负手而立,面对旭日的赵云身上便洒了一层金黄色的霞光,如诗如画,豪情万丈。
“既然子龙心意已决,某便不再多说了!”杨再兴伸手轻轻的拍了下赵云的肩膀,“不知子龙以后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