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星坊外,转运点。
三阶飞梭刚落地,一路缩在客房里的多罗诺‘腾’地窜出了门。
先前齐休为了打草惊蛇,他进醒狮谷的事,几乎没人不知道的,所以多罗诺第一时间就来这九星坊,出了事找齐休,这是从他八岁被带回白山后,一直奉行到已成习惯的准则。
不知不觉,今生的经历也在慢慢改变他往日的性格。只是如今的沙诺,还能不能说完全就是前世的多罗诺,这问题估计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刚一出门,对面房里正好也窜出个黑衣人,全身笼在斗篷里,一样心急火燎地往飞梭出口冲。
两人打个照面,那人却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身子一抖,转身又缩回房里了。
“咦!?”
多罗诺心说,怕我干啥?
转念细想,再拿记忆中的身高、步态一比对,好嘛!原来一路上姜炎就住我对面呢!
“姜道友,出来吧……”
若是能把姜炎带到齐休面前,一切都迎刃而解,能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多罗诺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故态复萌,叫门时故意用起了拖音,“这是三阶飞梭,你躲在客房里能咋样?乖乖地跟我去见齐休,我也不难为你,如何?不然,我就找这飞梭东主,报你个私修鬼道,杀害南宫……”
三阶飞梭的客房防护法阵不错,外面说话里面根本听不见,但多罗诺就扯着嗓子叫,他知道姜炎肯定关了隔音在听,而且他也怕自己这么大声宣扬。
姜炎锁在房里,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了十多年纨绔,十多年苦修,遇到这种事还是太嫩,都遮掩相貌了,怕那多罗诺毫无必要。
关键是陪伴教导他多年的万骨老鬼,离开前说是去杀多罗诺灭口,没想到多罗诺忽然活蹦乱跳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来本就是个心虚的惊弓之鸟,二来第一反应就是老鬼完了,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没辙,让多罗诺把别人招来结果更差,只好乖乖出门,昂然说道:“你要知道,我是齐云姜家子弟,我母亲是楚秦齐掌门的干女儿,我勉强也算是他的干外孙,这次南下正是为了见……”
色厉内荏地还没说完,多罗诺哪里看不出来,抬手把他推得一踉跄,“那就走吧!说忒多废话!”
半押半监视,两人找到了九星坊中的楚秦小店,问店中的秦芷才知道,楚秦门南下的人几乎全入了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无法,只好先暂时在楚秦小店落脚,多罗诺怕姜炎跑了,干脆住在一间房里。
……
齐休这边,已经到了决战即将来临的时刻。
地图标注的血池,看上去不过一口井,实际上这口井及其周边环境,大有玄机。
井中之血,不知名目,应该是某种魔物之血,腐蚀性和毒性极强,远在死沼水之上,只怕不弱于楚夺的寒毒。而且越接近这口井,生灵内心不由自主会越来越躁动,稍不注意,就会迷失心志,狂自残至死。
方圆百里,看似活物绝迹,无物可为【血引遁】做桥,但其实生长着一种叫做【血罟根】的植物,地面以上只有薄薄一层地衣,但地底下根系十分达,互相之间如渔网一般交缠联通,其内部就贮有微量血液。
有了这种植物,百里之内,血引遁简直无处不可去。
不光如此,此地甚至连阵法都有,这血刀毕竟在白山做了多年黑盗巨擘,三阶极品魔阵【九柱血魔阵】,依托血井而建,可同时召出九只嗜血魔,大概每只都有筑基顶峰实力。
齐休【全知天眼】【察宝光】【知风水】【破幻之眼】等等各种天赋全部用上,终于把敌人的底细摸得八九不离十。
“好消息是血刀仍在井中,而且所有防御基本都是走血系路数,全被我们所带物事克制。”
齐休把人聚拢到自家面前,神色平静,“坏处嘛,自然是对手实力过分的强了。而且我们失去了展仇……”
喉头动了动,继续道:“没他的死沼水,我们对那血刀的绝招漫天血影失去了克制能力,本来不是问题的事,眼下变成了大问题。”
“打吧,再拖下去我们的气势就要弱了。”
齐妆虽然剑诀一道上不精,但好歹算是半个剑修,结丹之后修行的也是通明经,对气机十分敏感。如今展仇失陷,楚秦正是哀兵之势,所有底牌尽出若还拖着不动手,未战先怯,以后只会更难打。
齐休郑重点头,从幻阵中站起,早晨的风,已经有些微热的温度,今天应该是个烈日晴空,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对付血修,算是微有助益。
远处,将要死斗的战场,被鲜艳的血红薄雾笼罩,有点像楚秦门道袍的颜色。
如果依齐休的性格,本是不会走这一遭的,实际也证明了此次行动的鲁莽。南下之后,说是步步杀机也不为过。从灵木盟被盟友出卖秘密,导致破功太快的一箭双雕,到猜测中丹盟可能有的嫁祸之计,从入谷前才现赵恶廉的贪婪,到入谷后的四翅天鹰、风息归土兽,还有眼前的血影邪修。
齐休常常在想,一个门派到底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以齐休自己为例,看顾的门派才过了百来年,门人弟子都换好几茬了,有些外门弟子,轮到传功时才能说上几句话,谈不上感情交情之类,最多只有那么点恩情而已。
想和当年那样,让这些人为门派舍生忘死,燃尽生命?
看张世石那个叫张玄高的后辈平素形色,就知道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