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珂浑身开始发颤,支肘半起,狠狠盯住沈梦沉。
“沈梦沉!”她此时顾不得再装虚弱,大呼,“我若让你活下去,我不是君珂!”
“很好。”沈梦沉轻轻一笑,“我若让你死在别人身侧,我也不是沈梦沉!”
“你们!”他一指剩下的所有侍女,“都去好好劝劝女大侠,谁让她动笔,谁就能活!”
侍女们哭声大作,在暖阁里就跪着一路爬过去。
“姑娘,求求你可怜我,我家里还有弟妹未曾长成!每月指望我例银过活!”
“姑娘!我娘重病,我还没能见她一面,求求你,求求你……”
“姑娘你发发善心……求你了……这是人命,这是人命啊……姐妹们因为你,已经死了三个了……”
君珂浑身颤抖,唇间血迹斑斑。
这婚书绝笔,她不能写,城门前纳兰述没有认出她,小戚虽然认出,但是她了解小戚,她绝情绝性,大局为重,一定不会告诉纳兰述,纳兰就没有危险。
但是只要她写了这封信,戚真思就再也拦不住消息,一千多尧羽,如何与整个冀北抗衡?
那也是一千多条命!
声声哭号,灼心穿耳,她咬牙苦忍,恨不得一瞬间自己失明失聪。
“你这贱人!”有个侍女见如此哭求,君珂竟然始终不为所动,愤极之下失去理智,竟然扑了上去,一把就勒住了君珂脖子,“几个字你也不肯写!你这贱人,你存心要害我们死!你让我死,你也去死!”
她尖呼着,拼命摇撼君珂,用尖尖的指甲死死勒进君珂的脖子,眼泪飞溅,泼洒在君珂的脸上。
君珂被扼得身子后仰,破布袋一般被拼命摇晃,以她此时恢复的功力,足以将这侍女震开或杀死,然而她毫不反抗,后仰的脸上,静静落下冰冷的泪滴。
扼吧,扼吧……
就这么死吧……
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
“啊!”
又是一声惨呼,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松了,几声尖叫里,又一次的血气,呼啦啦溅开来。
君珂闭着眼睛,软软地倒在地上,脖子上是勒出的血印子,再被那勒人的侍女的鲜血染红。
回廊上,沈梦沉收回手,眼看着那侍女倒下,看着君珂死去一般躺在雪地里,眼神静而冷。
君珂。
世间最恶是人性,世间最残是人性,世间最强,是无需人性!
今日,便要你明白。
写不写婚书绝笔有何要紧?沈梦沉要杀纳兰述,有的是办法,沈梦沉要的,从来就是你君珂,折去傲气,收敛锋芒,摒弃尧羽那些可笑的正义和原则,看清自己不过是个有私心也卑陋的常人!
经过这一场,你还能怎样骄傲?怎样自尊?怎样认为自己,堂皇光明,不容于沈梦沉的黑暗?
折断你,百炼精钢化绕指柔,阴火淬炼,灵魂灼烤,才能放心让你留在我身侧。
君珂。
陪我在地狱行走,让我需要。
“半个时辰。”他看看天色,淡淡道,“半个时辰之内,你们让我看到她写完这婚书,否则,不仅你们自己,连你们的家人,都一起死。”
“记住,亲笔。”他笑了笑,“君珂,我认得你的字,别玩花招,我不杀你,但你有一点让我不满意,你就会发现,你也能害死很多人。”
他静静坐下去,坐在昏暗的暮色里,喝茶。
茶汁已冷,苦味深浓,他似无所觉。
庭院里,飞雪中。
侍女们绝望地嚎啕,砰砰磕着头,围拢着,向君珂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