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之下,李嬷嬷全然忘记了方才的窘迫,再次上前道:“是啊,老夫人,澜小姐年纪也不少了,又自来有主意,还是让她自个斟酌吧。”
出继之事已是铁板铮铮,她不想让夫人承担任何责任,日后遭人诟病。
至于六小姐会如何,她半点都不在意,在她看来,这都是老夫人逼的,若是老夫人不逼着夫人开口,火又怎么会烧到六小姐身上?
说来说去,是老夫人自私,实在怪不得她们。
李嬷嬷在心底腹诽。
闻言,老夫人沉下脸来,眼底隐晦莫名。
深深望了眼身形佝偻,瘦削,眼带奸诈庆幸的李嬷嬷,老夫人缓缓道:“这人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忘事儿,那日,在去普济寺前,因着孟老妹过来,我倒是忘记一件重要事了。”
莫名其妙,与之前的话毫不沾边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侧目。
老夫人闲闲抿了口茶,也不明说,只忽地唤了四夫人一声,道:“那日李嬷嬷在你院子里闹事,这事儿还未来得及处置,正好今日大家伙都在,老四媳妇,你是受害人,你就说说吧,你想如何处置这不敬失礼的刁奴啊?”
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
李嬷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一干二净,她僵硬地回转头望向孟氏求救。
孟氏也是震惊不已,她以为那件事就那样过去了,哪里料到老夫人会旧事重提?
但她不敢向婆婆求情,只能干笑着,试图转移话题:“母亲,眼下还是澜姐儿的事重要,稍后,儿媳会给四嫂一个交代的。”边说着。边哀求地望向四夫人。
然而,一向与她交好的四夫人,此时却移开了目光。
经历过天源寺。以及李嬷嬷大闹四房的事,四夫人对孟氏的情分早就淡了。
见状,孟氏不禁心底一沉。
李嬷嬷也意识到不对,连声附和:“老奴但凭四夫人处置,只是眼下,还是先商量六小姐的事儿吧。”
老夫人没有搭理她。顿了顿。转头对侍立在一旁的宋嬷嬷道:“你去瞧瞧,若是澜儿方便,就让她过来一趟。”暗下对宋嬷嬷使了个眼色。
宋嬷嬷会意。福身就要出去,李嬷嬷却叫住她,谄媚道:“哪里劳烦宋嬷嬷走一趟,我去,我去!”
说罢,抢上前两步,就要把活揽下来。
“你留下吧。正好趁着这档儿,可以让你家夫人给老四媳妇一个交代。”老夫人淡淡开口。
闻言,李嬷嬷的脚就像被定钉在了地上一般,再也挪不开一步。
宋嬷嬷欠身离开。
李嬷嬷回过神,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朝着四夫人磕头道:“四夫人。老奴该死。老奴老糊涂了,才会冤枉顶撞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老奴这一次吧!”
她声泪俱下,倒是把四夫人吓了一跳。
四夫人性子软,尽管如今她对孟氏已不若以往那般亲近,对李嬷嬷也颇多怨怼,但她始终不是狠心之人,见李嬷嬷这般一个苍老佝偻的老人家向她磕头求饶,她不由就生了恻隐之心。
李嬷嬷一边求饶,一边暗中观察着四夫人的神色,见四夫人面露怜悯,她当即松了口气,随即心底生了得意之情。
软弱无能的四夫人果然好拿捏!
只是不待她彻底放松,三夫人开腔道:“你也知你是犯了大错,那么罚你也就不冤枉你,依照咱们侯府的规矩,不敬、顶撞主子,在后院闹事滋事,重则杖毙,轻则就是打一二十个板子,逐出府去。”
说罢,她转头望向老夫人,求证般问道:“母亲,可是这么个规矩?”
老夫人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李嬷嬷顿时面如死灰。
一双枯竭的双眼呆滞地望着孟氏。
孟氏被看的心底发毛,知晓无法再置身事外,她只能硬着头皮替李嬷嬷求情:“母亲,李嬷嬷年纪大了,人难免糊涂,您就看在她伺候了儿媳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若不是担心袖手旁观会惹来非议,她也不愿蹚浑水。
想到自己不得不为了李嬷嬷放下脸面,向婆婆求情说好话,她心底就阵阵不舒坦,愈发看李嬷嬷不顺眼了。
她想着,待这事儿过了,用不着李嬷嬷了,她就把李嬷嬷送走,省得碍眼。
孟氏却忘了,李嬷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李嬷嬷不知孟氏的心思,见她为自己求情,眼底又燃起了希望。
老夫人轻飘飘斜了孟氏一眼,却并不开口回话,用眼神示意慕容氏应对。
慕容氏向着老夫人恭敬一敛首,仰首扩胸,朗声道:“常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李嬷嬷所犯之事不小,此次若是饶了她,怕是无以服众,且极有可能会助长歪邪之气。”
铿锵有力的语气,极为肃穆庄严。
孟氏被她的气势所震慑,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揪着手帕嗫嚅道:“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这一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