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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2:大结局(上)

层叠的山峦下,晨早的熹光一缕缕落在笼罩着一层薄雾的平静湖面上,映出泠泠波光。

湖前山脚下,一座依山而建的别院前,几株老腊梅树的枝桠上开着零星的朵,稀疏却也朵朵灼艳。

四下寂静,唯独别院内隐隐有铮铮琴音流泻而出。

一名着藏青袍的中年男子背着双手,正焦急地在紧闭的院门前来回地踱步。

久等不到人来开门,他又抬手“嘭嘭嘭”地用力敲了一阵。

“吱呀——”

随着一声长响,门终于在他面前缓慢而犹豫地被人打开了。

门后出现一张圆圆的少年脸庞,他满面苦色地张口哀求道:“我说彭大夫,您就回去吧。您……暂时别来了。这边倘若有事的话,我会让人去请您的……”

彭洛今竖了眉头。

“做主子的胡闹,你这做奴才的也跟着不懂事!他现在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清楚吗?日日苦苦捱着只是加倍地消耗着他的精力和寿命,那是要出人命的——我跟你也说不通,你让我进去,我自己跟他说!”

他说着便硬生生地闯了进去。

“欸!彭大夫您等等……”阿禄小跑着追上去阻拦。

……

房门大敞着的书房内,原本坐在软垫上的韩呈机拂袖站起了身来,身前梨木长形小案上古琴的琴弦犹在轻轻振动着。

他望着院中那几株光秃秃的梨树后疾步走来的彭洛今,和紧随其后的阿禄。

“主子……”没能拦下这位横冲直撞的彭大夫,阿禄有些忐忑地看着站在门框内,似一副画儿般的韩呈机。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彭洛今在门前止步,望着面前一身月白色宽大罗衣。表情不动声色的少年人,一反常态近乎恼怒地问道:“当初你是如何答应我的?你原本是可以痊愈的!可你看看你现如今将自己折磨成什么模样了?对,我是让你回肃州静心养病,可我是让你养病,而不是让你在这里等死!”

当初明知不可再动情思,偏还日日深陷。

本就已是强弩之末了,现下更好。直接关上门来。药不肯吃,连他这个大夫也不见了!

从未见过如此不知爱重自己性命之人!

彭洛今气的胸口都剧烈地起伏起来。

韩呈机听他说完,竟也没有要发怒的迹象。只是一双水墨般的黑眸中始终藏着一抹浅浅的讽笑。

渐渐地,就连这抹讽笑也消匿掉,留有的仅是一派平静。

正如别院外那汪波澜不惊的湖水。

“你应当清楚,如今连你也已医不好我了。”他淡淡地说道。声音里始终有着刻进骨子中的孤冷。

彭洛今面容一变,嘴唇时翕时张。

他紧紧握了握拳头。面上俱是坚持的神色:“可至少可以让你再多活几年,至少可以减少你身上的苦痛!”

韩呈机看着他,良久之后才道:“你回去吧。”

活不活这几年,似乎没有区分。

这几年来。他过的不就是形同死人一般的生活吗。

“你……到底怎么想的!”彭洛今急了:“你有什么想法你大可同我直说,不吃药不让我诊脉只会耽搁你自己的身体!”

却听韩呈机缓声说道:“这几年来,多谢你了。”

这道声音正如这清晨寒风。微冷却轻柔。

彭洛今闻言怔住。

他神情复杂地望着立在那里的韩呈机。

此时此刻,他竟倏地从他脸上看到了从所未有过的释然。

释然?

“……”

彭洛今站在原地几经犹豫。在韩呈机的目光之下,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终还是冷声说道:“命是你的,本该你来掌控。一个不想活的病人,再高明的大夫也救不了。你既执意如此,便当今日彭某不曾来过此处罢!”

语毕,拂袖大步离去。

阿禄忙跟了上去。

“不必送我!”彭洛今怒沉沉地说道。

阿禄摸了摸鼻子,心道我也不想送您,可主要不是害怕您半路又折回来闹腾么,不亲眼看着您出去,将门重新锁上,我哪里能放心得下。

可他嘴上自然不敢这么讲,他还是得道:“我也知道您是一片好意,可主子的性子您不是不清楚,一旦决定的事情任谁也劝不了,能让他改变主意的只有他自己……”

“这是小事吗!”彭洛今脚下步子更快,阿禄要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或许主子过几日便想通了也未可知呢,到时我再请彭大夫过来……”阿禄面有苦笑。

他可得将这位彭大夫的毛给捋顺了才行,若不然他真不管了主子,那可如何是好。

他大哥都跟他说了,主子这病还是得治的,只不过要等些时日。

人不治病怎么行呢。

彭洛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当我是干什么的,挥之即去召之即来?”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阿禄艰难地赔笑。

彭洛今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阿禄。

只是在即将跨出别院大门之时,忽然顿了足。

“好好劝你的主子!”他回过头对阿禄重声说道。

阿禄连忙应下。

“他若发病,立即告诉我!到时疼得他昏昏沉沉的,治是不治可不是他说了算,是我手里头的银针说了算——”

“就是您不说,我肯定也头一个去找您啊……”阿禄忽然有些哽咽,低下脑袋说道:“我脑子笨,胆子又小,向来都是主子说什么我照办什么,可……我也不想瞧着主子受罪。”

彭洛今皱眉看着他,终究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大步离去了。

真是让人不省心!

阿禄抹了把眼泪,望着他的身形消失在远处的梅树丛间。圆圆的脸上满是愁苦。

如果能拿他的命来换主子的命,那该多好啊。

……

江樱觉得最近她的精神越来越差了。

一日十二个时辰,几乎有十个时辰是在昏睡当中。

意念随着身体而衰弱,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能思考的东西越来越少,甚至已经失去了打开空间的能力。

这种感觉让她异常恐惧。

她很害怕下一次昏睡会再也无法醒来,就这样平静却忽然地离开这个人世间。

她拼了命的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不敢睡过去。

望着头顶半透明的床帐上用细细的银线绣成的朵枝蔓轮廓。她努力地想让自己集中精神。而眼前的景物却还是在逐渐地重合恍惚。

根本无法控制。

她用力地握拳,指甲嵌进掌心的皮肉中,却连疼痛感都变得模糊起来。

耳畔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江樱费力地转过头去。视线中只得见一道晃动的白影在朝着自己靠近。

恍惚间,似有一只泛着凉意的大手动作轻缓地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这不是晋大哥的手,晋大哥的手掌心里有许多厚茧,很粗糙。却很温暖。

这只手很冰。

她不知道是谁的。

江樱豁然将头偏向床内侧,那只手便落在了半空中。显得极为尴尬。

好大一会儿,才被缓缓收了回去。

“今日初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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