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沈谦说的,自己还有两个能干的丫头在京都,可那两个在打理着珍琅阁,叫到这小小的串串香店里来,一是浪费人才,二是也容易招了人的眼。
秦云昭与章氏同路那么久,也知道她其实是个能做事的人,不然她一个人也不能把这一儿一女这么拉扯大了。就是章氏原来很讲究妇德规矩,打理这店子,那就是当女掌柜,少不得要抛头露面,秦云昭不知道章氏会不会应下来。
章氏抬眼看了过来,正想张口回绝,女儿和儿子那企盼的眼神就撞进了她心里,章氏已经涌到嗓子眼儿的话又慢慢咽了回去。
姥姥虽然疼她,可是她们到了护城不久,姥姥就因年岁已高,一场风寒后就过世了。舅舅先前还好,可到底是远香近臭,加上宅院里头是舅母当家,对她们渐渐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来。
一家子依附亲族,寄住在别人家里,自然是要看别人的脸色吃饭,偏偏舅舅多少是个六品官,也是官宦人家,家里是有门禁的。
哪怕是自己和钰姐儿绣得几个帕子拿出去卖,跟舅母那里讨多了对牌出门,就招了舅母白眼,嫌她寡妇家家的还不安生,搭了杜家的奴仆去卖了一回,去之前求了半天,还要赏钱,卖回来后还被克扣了银钱,偏又声张不得。
自己受气也就罢了,偏生舅舅家的孙子孙女辈还只当自己的儿女如奴仆般使唤,钰儿不从,为了护住弟弟跟那边打了一架,被舅母狠罚跪了一回,说是女孩儿大了,也要教教规矩了。
她求情不得,只能默默咽了苦水眼巴巴地守着时辰,然后把女儿搀回房回,给女儿跪得乌青的膝头上揉药酒……
晟哥儿也抱着钰姐儿哭成一团,仰着一张花猫儿似的小脸问她:“娘,我们自姓奚,不住他们杜家的屋子可好?要不我们还回阿坝村去好不好?”
她万里迢迢过来,不就是想着护城这边有亲戚照应,各方面条件比阿坝村不知好上凡几,好教出儿女成才,在这边安心找人家嫁娶。
结果这日子过的,倒是心里面更苦了,钰姐儿像随时蓬了毛的斗鸡,个性愈来愈要强尖锐,晟哥儿却有些胆子畏缩的样子了。环境如此,可这样的结果哪是章氏愿意看到的?
秦云昭与她一路出行,当初得知秦云昭有孕后,她是乔认了秦云昭为侄女儿的,也知道这女孩儿的性子,是个有主见又大方明礼的,要是秦云昭当东家……
章氏一时又迟疑起来。
秦云昭见她不吭声,笑着摸了摸晟哥儿的头:“虽是亲戚,也是要自己立得起门户,两边能够互相照应,这亲戚关系才长久得下去。不然的话,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奚怀钰忍不住叫了声:“娘~~!”一双杏核儿眼黑莹莹地看向章氏,“你原来在阿坝村的时候,去县城里帮村里人卖东西也从来不怵的,而且你算账一口清,也快……”
章氏抬头看到晟哥儿也带了紧张地看着自己,心里一叹,难道自己还要死抱着那些个妇德规矩不放,为着那点子死名声把儿女们搁在那里生生毁了不成?
再是抛头露面当个掌柜,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惧别人说什么。阿昭一个年轻女孩儿都做得下来,又已经铺了现成的路子,自己过来不过接手算账理事而已,还怕做不了吗?
章氏眼中慢慢坚定起来:“阿昭,那行。我这就回去跟我舅舅舅母那里去说。”
奚怀晟如释重负,看着姐姐高兴地笑了起来:“太好了,我们又能和阿昭姐姐住在一起了。”
奚怀钰却到底是看着要到十二岁的姑娘了,加上这几个月在杜家的经历,多了个心眼儿:“娘,你不要直接跟舅舅说过来当掌柜的事,你就说原来跟我们一个村的云昭姐要生产了,想请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照料她。”
同样是出来住,一个打眼的女掌柜,和一个签了佣契的嬷嬷,当然是后者不会让人想着去为难什么。
章氏叹了一声,应了下来。第二天早上,果然让人给秦云昭送了信来,等她今天回护城后,就收拾好东西,初五店子开张时就过来。
后院还有三间耳房,原来放杂物的,秦云昭让邬嬷嬷和二丫收拾了出来,先安了三张简榻进去,只等章氏搬了箱笼进来住就行。
初五的时候,章氏依约带了两个孩子过来了,秦云昭一一把事项都交待好了,带了她认了几个伙计,自己就此放了手,借口烧香祈福保佑自己肚子里的孩儿,带了邬嬷嬷和田兴两个,去了五云山的净慈庵住了一段日子,跟姚锦云两个每天吃完饭就在庵堂附近散散步,一下子过得悠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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