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那两个拿竹竿的村民就用力一提一顶,两具尸体缓缓转身,朝椅子上的刘母和张木匠弯了腰,脑袋微微下垂。
我转头一看罗言之,虽心知肚明他会被吓出一身冷汗,但还是想调侃他一番:“害怕了吧?”
“小灵,别说话。”石三生突然说了我一句。
我揉了揉鼻子,朝罗言之做了个鬼脸。继续去看围观的村民。
单我看这个阴婚着实很恐怖,可这刘家村的人的心理素质却都很好,不仅没有一个人被吓得转身逃走,反而看着尸体,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唱着,然后又有个人带头唱一声,其余的人又跟着唱。唱得很小声。可能刚才就在唱,只是我被刘江的尸体转移了注意力吧。
九殿平举着桃木剑,喊道:“礼毕。”话音一落,两具尸体就渐渐靠拢,继而碰头。
“我c!”罗言之突然大骂一声。
我正聚精会神地研究尸体,心里想着说不定以后我和石三生也会遇到阴婚呢,现在正好可以学一下。可被罗言之这一叫吓得打了个寒战,刚想说他,石三生对我摇摇头:“不可说话。”
我点点头,又瞪罗言之一眼,警告他别再这么神经兮兮。连尸体都赶过了,还老这么大惊小怪。罗言之却捂着自己的嘴,用手不停地指刘江的尸体。
尸体有什么蹊跷?我转头去,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
尸体是悬挂着的,哪怕是有风吹来,也不可能把他们的身体吹动。即便是有这么大的狂风,也不至于把两具尸体吹向相反的方向吧?因为尸体是面对面站着的。也不可能是拿竹竿的两人,因为那两人早在九殿喊礼闭的时候退了下去。
我打量屋内的情景,见村民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三三两两拿着嫁妆的人。
此时两具尸体已经完成了阴婚的礼数,回到了最初的悬挂状态,突然我看到刘江的嘴角有一抹笑意,鸡皮疙瘩顿时从我的全身冒了出来。
刘江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我也忍不住掉眼泪,但一看刘江嘴边的笑,又觉得诡异,着实想不明白到底是哭好,还是怕好。张木匠倒是没有哭,一个劲儿地在劝着刘母。
九殿也不像寻常的媒人一样,在拜完堂以后会宽慰两位高堂几句。想想,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难道说恭喜你儿子娶了媳妇,祝他们在九泉之下新婚愉快?
虽然我知道阴司是真的存在,但我不晓得九泉到底是如世人所说是阴司的别称,还是是个什么不可触及的城池。
刘江死的时候不算短了,又经过这么一折腾,面部却仍如我们在殡仪馆看到他时一样。倒是那具女尸,脸上已经开始氧化,并且眼角的皮肤和肌肉开始因为竖立的缘故而下垂。
九殿让我们休息一晚,明天下葬后,就会把螟壶交还给我们。罗言之就问什么螟壶,他怎么不知道?
我们都没空去回答他的问题。九殿让人把尸体又重新弄回棺材里,石三生眠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则很讶异,九殿不是要借螟壶把刘江还魂的么?怎么又突然要将刘江埋了?还这么好心要将螟壶物归原主?
到了刘母给我们安排的客房,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抱着自己的腿,蜷缩在床角。想着千里之外的楚臣和爸妈,心里就直泛酸。
儿思娘急哭,娘思儿极苦!
石三生在台灯下画符。一手掌纸,一手握着毛笔,点墨如写江山。一勾一画流畅飘逸,却又透着一股冷傲的煞气。
如此神鬼不惧的男人,竟成了我诸灵爻的丈夫,这是何等大幸的一段姻缘。
我偷偷笑了几声,石三生听到,转头来问:“小灵,为何还不睡?”
“睡不着,喜欢这样看着你。”
“哦?”石三生将毛笔搁下,眨眼间靠近我,同我对视,神色温润,“喜欢看我哪里?”
“这里。”我用指尖轻轻点上石三生的眼睛,“你望着我的时候,眼里最温柔。”
“小灵,若我做了件令你不高兴的事,你会怨我么?”石三生揽过我的肩头,望向窗外,低语。
“不怨啊。我知道你那是为了我好嘛。”我贪婪地呼吸着石三生身上的异香,“师父,我知道你其实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举着白玉镯子,轻声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