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凌青菀欣赏安檐的球技,也是因为他安檐而已。
他的沉默,凌青菀明白,心里添了几分恍惚。
“我现在想着的,是我必须要做凌青菀。但是我还有一些凌青菀小时候的记忆,也许她仍在这具身体里。假如我将来可以从这具身体里离开,安檐与我,又有何关系?”她恍惚的时候,会这样想。
“我的孤魂,可以侵占了凌青菀的身体,那么有一天能否出去?”她又想。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这些。
大概是安檐每次提到卢玉的态度,令她心里起了警惕。
再多的柔情,也只是种诓骗,她又不是凌青菀。而安檐深恋的,是凌青菀而已。
安檐的深情,哪怕是个局外人,也会很感动的,但是卢玉必须要记住,不能确定自己会永远做凌青菀之前,这都跟自己没关系。
“很多的大夫,都曾经救过人。”安檐见凌青菀沉默半晌,不知道她在想心思,还以为自己没有答话,让她不快了。
所以,安檐犹豫再三,说了这么一句。他肯定卢玉的医德,却否定卢玉此人。
凌青菀对卢玉的好感,也很难说服他去对卢玉改观。
卢玉所犯者,乃是世道所不容之大忌,安檐是个正统的人,观念纯正。
凌青菀不想多提此事了。
原本心情就糟糕,不想更糟糕。
“我有些困了,先进去了。”凌青菀佯装打了个哈欠,说道。
安檐知道她生气了,拉住了她的胳膊。
凌青菀就停下了脚步。
他们不止一次为了卢玉而不高兴。
安檐心里,多了几分无奈。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为何非要总说卢玉。上次去祭拜,哭成那样,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师徒情分?
“菀儿,我是个粗人,说错了话也是无心的。”安檐低声,给凌青菀赔礼道歉,“是我不好,你莫要往心里去。”
凌青菀一怔。
在她从前短暂的人生里,很少有人这么仔细又小心翼翼疼惜她。哪怕是王七郎,也做不到如此。
安檐对凌青菀的爱慕,可谓卑微。王七郎出身太原贵胄,他的爱慕是尊贵的,从未如此过。
曾经,倒是卢玉,这般对王七郎。
她能明白安檐的心。
心弦被触动,凌青菀心里起了涟漪,她回身轻轻往安檐怀里靠了一下,然后又迅速离开。
她回答道:“我岂是这么小气的?”
安檐又惊又喜。
他一把搂住了凌青菀,用力抱住了她。他的胳膊结实有力,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菀儿......”他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终于舒了口气。
夏夜的蛩吟,似繁杂又绵长的曲子,在他们耳边奏起。蛩吟得越烈,说明夜越静。
“安郎,你真是个好人。”凌青菀道,“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她反复感叹,安檐是个好人。
“他们说我冷漠无情。”安檐却笑了,“倘或我真的是个好人,也只是对你。”
这话,深情如斯。
安檐平素不苟言笑,像个木头人,的确很多人说他冷漠无情。就是凌青菀的弟弟,也这样评价过安檐。
后世的人,更是如此说他。
他所有的柔情,只给了凌青菀。
凌青菀的心头,却是五味杂陈。她既有点羡慕,又有点忐忑。为什么她身为卢玉的时候,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的人?
好像偷了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凌青菀总无法心安理得。
“但愿你永远不知道我是谁......”凌青菀将头埋在他的怀里,默默想着。
永远不知道最好了。
若是知道了,对卢玉和安檐,都是种残忍。
安檐紧紧拥着她,想到回京之后,又不能整日见到她,需得饱受相思之苦,心头不免有了几分怅然和不舍。
故而,他久久没有松开。
这么一耽误,凌青菀这夜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就天亮了。
店家早早就来了,请凌青菀再去看看那孩子。
“昨天喝了药,没什么起色,请您再去瞧瞧。”店家满面愁容,甚至有点绝望。已经第三个大夫了,而且这个大夫还能语言,医术高超也没用,难道那孩子真的没有福运吗?
想到这里,店家眼睛又红了。
之前的大夫,可是劝店家置板的。
“不会那么快起效的。”凌青菀安慰店家道,“至少要吃完今天的药,晚上可能会好转。我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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