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她突然又换了种称呼,也用上了一种楚楚可怜的语气,“哀家本以为,你和哀家……是站在一边的。”
“微臣向来对齐霄、对太后都是一条心。”慕寒微笑躬身。
“陛下病已经好了大半,只是现在还不能见风,小小年纪就受了这么多的苦,哀家心疼他,也想让他再休息一阵子。只是三公等诸多大臣多日未见陛下,竟然在背后胡乱猜测,说陛下不在宫中。真是胡闹!”殷佩敏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寒,“亲王你近日不是见过陛下?下次见着了三公,你可得替哀家澄清这冤枉才是,陛下不在宫中又能在哪里,难道哀家还能把他给藏金屋里了不成?”
慕寒盯着她的眸子,她也在笑,只不过贵人的笑,从来都是饱含深意。
她是想撇清自己,还是在暗示他?
一句“近日你不是见过陛下?”,她究竟是在暗示让他出面去向三公澄清谣言,为她撑腰,还是说她是在出言警告他?
她究竟又知道多少呢?
如果她真知道了,又怎么可能忍?要是她不知道的话,又为什么不急?
心思飞转之间,他面上却是一片正常,“陛下当然在宫里,微臣前几日也见到过陛下,病情已经大好,想来不久就可以上朝了。三公也是关心陛下,多日不见,难免会关心乱了分寸,待微臣说个明白就好。”
“亲王果然是玲珑心思。”殷佩敏满意一笑,“哀家也不是愚蠢之辈,心下自是明白的。”
慕寒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殷佩敏盈盈一个转身,苏宁海赶紧招呼两个站得远远的小太监上来将她扶住。
“恭送太后。”慕寒在她身后,很是敷衍地躬了躬身。
殷佩敏款款而出,突然一回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一下他,“看好你的小娘子,哀家保不准什么时候想要见见她呢。”
她指上硕大的蓝宝石一闪一闪,就像是杀意浓浓的眼睛,死死盯着慕寒。
“既然太后发了话。”慕寒一笑,“那微臣自是得好好保护她。”
殷佩敏的手却不动了,落在半空,似乎在笑,笑声却冰冷无比,“听亲王的口气,当真对她万分爱惜。真不知道此女何等绝世佳容,是否有无边的美貌,让英亲王为了她可以倾家覆族,不要这满世富贵吗?”
“不止。”慕寒接过话来,“倾城,倾国,倾天下,在所不惜!”
又是一阵沉默。
殷佩敏的手依然在空中举着。
不是她不知道放下来,而是僵在空中忘了放下来。
过了半晌,她柳眉轻扬,挑出凌厉无比的弧度,眉下一点深红胭脂,也染上了几分肃杀的意味,刚刚在日光里温婉无比的俏丽女子,突然就生出了无限的杀机还要煞气。
苏宁海的手,慢慢从袖子里伸出来,青筋毕露。
慕寒却始终淡然笑着,轻倚栏杆,与这几人凌厉的气势一比,他悠闲得就像是要随时睡着了一般。
四周沉寂得似乎连风都停止了,不知道哪里响起轻微的声音,就像是呼吸,又像要水滴,亦像是谁的鞋底淡淡擦了擦地面的灰。
苏宁海的身子突然一僵。
他身边的荷塘里,一朵半开的莲花花苞,突然就断了开来,“咚”地一声落入水中。
这一声似乎打破了天地间的沉默,一瞬间所有人都像是活了过来,苏宁海几乎不受控制地长吁一声,伸手扶着殷佩敏,竟然也不等她回应,匆匆地就将她扶着。
慕寒还是笑着,半躬着身看着殷佩敏离去,当她一转过角,他一拂衣袖,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一转身,他眼底的笑意就已经完全冰冻住了。
殷佩敏被苏宁海匆匆扶出亲王府,上了马车车帘一盖,她眼底的惊恐之色才稍微淡了一些。
“老苏。”她突然一把抓着苏宁海的肩膀,不停颤抖的手指用力之大,几乎扣进了他的血肉之中,“刚刚……刚刚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输了?”
苏宁海苦涩地一咧嘴,微微一侧身,露出自己的半个后背让她看。
他身后衣服早已深褐一片,全都汗湿了,更让人震惊的是,他后背的衣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个口子,竟然有半尺左右深,正好剖开苏宁海的三层衣裳,却又半分肌肤未伤。
“慕寒干的?”这下殷佩敏连声音都变了。
苏宁海摇了摇头,他不能确定,就是因为不确定,才会觉得更加的可怕。
“你说……你说……”殷佩敏愣了半晌,突然又伸手疯了一般的摇着他的肩膀,“他刚刚是不是……是不是想杀了我?他真的会……杀了我?”
苏宁海抬头看着她。
这一刻,这个位高权重冷苦无比的太监,眼神里露出深深的怜惜还有说不出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