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宛清看完之后就面无表情将文书一扔,看起别的文书来,这古文看起来实在是太费脑子了,她也不想一个字一个字挨个去理解,所以才叫了个师爷来,让他将文书里的关键词给提出来,其他无用的词语全都剔除掉,一开始师爷还有些不习惯,动作很慢,岚宛清也不催,等到几封文过后师爷也就习惯了,岚宛清通过此还学到了不少齐霄行文的规矩。
京白涵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看着岚宛清以神一般的速度处理她还不甚熟悉的公务,脸上带着让人入迷的神情。
当她处理到一件地主强占妙龄少女一案,师爷再旁不停暗示,这地主不仅有钱,还有极强的官家背影,与京中要官都有交情,京白涵在一旁听了,都忍不住说道。
“背景这般不凡,还是得从长计议。”
“强占民女,罪证据在,枷号三日,一半家产充公。”岚宛清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接下来案子,也与富人有关,说的是一寡妇再嫁之案,寡妇家贫,育有一子,寡妇节衣缩食,含辛茹苦供儿子考取功名,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如今寡妇多年操劳,身子也落下了病根。邻居有个富翁,多年丧偶,自愿照顾寡妇一家,邻里非议不少,寡妇干脆就想再嫁,这下儿子就不愿意了,认为自己老娘伤风败俗,丢了他举人的面子,一纸诉状告上衙门,要求将那个破坏举人老娘贞名的邻居老头发配充军,抄家产以正风气。
京白涵在一旁听着,觉得按照之前岚宛清处理案件的逻辑,这女人必定出身寒门,以至于心中有仇富情节,这起案子也不会有任何意外,肯定是会好好惩罚一番这个觊觎别人母亲的老色狼。
于是他开口说道,“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在我们那,女人要先拿去浸猪笼的!”
岚宛清理也不理他,直接说道,“十六寡妇,四十再嫁,这么多年,谁撑起了这个家?”她的声音慢慢转冷,“两岁幼儿,如今高中举人,其间谁人辛苦?寡妇收入有限,上京求学,费用谁给?”
她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说得京白涵和师爷一愣一愣的。
“这个当儿子的,很明白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怎么做到的。”岚宛清神情淡然,“他现在觉得过往的一切都是耻辱,配不上他的身份,所以就想将这耻辱一笔抹杀。不过当初他吃人家,用人家的,拿人钱财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耻辱?如今忘恩负义之辈,走上官场,也只得为祸一方!”
说完她操起笔,大笔一挥说道,“去除功名,永不录用,并请他带头正正风气,不食嗟来之食,将以往别人资助他的银两,如数奉还!”
京白涵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但是转念一想,事实很明显就如岚宛清所说,这对寡妇母子一直受这富人资助,而且寡妇与那富人私下也有情,只是儿子年幼,功名未成,寡妇不愿提及,如今儿子长成为人,寡妇就想遂了多年心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没想到儿子如此凉薄,反咬他们一口。
他倒也不惊讶,世事就是如此,人心凉薄,比比皆是,只是他突然对于岚宛清敏锐的洞察力感到佩服,只凭几句话就能如此精准的察觉一切。
这个女人看起来如此锋利,像是一个很容易走极端的人,没想到她的心竟然这般公正无私。
师爷下去传文书了,这时候天纪齐才爬到岚宛清的怀里,笑呵呵地抱着她的腰撒娇。
岚宛清捏了捏他的苹果脸蛋问道,“刚刚的案子都听懂了吗?”
“一点点……一点点……”虽然这么说,天纪齐的小脑袋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完全没有懂。
“上位之人,必得心底无私。”岚宛清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一切身份、地位、富贵都不是衡量事情的准则,只有依法行事,以天下为秤,以民心为衡,方能知轻重。”
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京白涵突然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看这女人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太师或者太傅呢。
“太严肃的女人,没人喜欢的。”他收起笑容,再次落下判断。
“夏天一到,总有蚊虫嗡嗡叫讨人烦。”岚宛清对洛雅说道。
“杀!”洛雅冷漠无比的回答,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骄傲无比的京世子,对于岚宛清的漠视与讥讽,通通选择了无视,他一副兴趣满满的样子,屁股就像生了钉一般坐在椅子上,就是不走。看着岚宛清,他不时皱眉,不时出言嘲讽,那句“你们齐霄的女人啊……”更是像他口中的魔咒,反复的出现。
岚宛清不急不恼,心想着这位世家公子,从小都被众星捧月般伺候着,现在一坐上冷板凳,倒还自然上瘾了,她也不用管,久了他就会觉得难坐了。
不过她也没有安生太久。
没多久,就有人前来禀报,“西厂那边今天开府,贺客太多凳子不够用,前来借府衙凳子一用。”
岚宛清应准,接着一窝蜂的西厂探子跑了进来,笑眯眯地将她面前所有凳子全都搬走了,还有人不开眼的想去搬京白涵屁股下的凳子,被他冷着的脸给吓退了。开玩笑,他堂堂世子,未必还真要站在这里看岚宛清办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