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因为那些粪水在记忆深处就不吃东西。
更不会因为蓝世景现在吃的连猪食都不如就不忍心自己大鱼大肉。
她只有好好对自己,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才不枉费世景的辛苦付出。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开心,让他觉得自己所做的,都是值得的。
吃完饭之后,她又等了会,接着就把珑昭撵了出去,换上身黑色夜行衣之后,背着个大包,坦然无比地翻进了罪囚营院子。
罪囚营与龙魂营相邻,所以没有守夜士兵,也没人会打他们的主意,他们也不上战场,要么得到赦免出去做个普通士兵,要么就在这里被折磨至死,当然能出去的极少,只不过传说中,有一人被赦免出去,还一路坐到了将军,这也成了所有罪囚营熬下去的惟一希望。
龙魂营为了方便夜里翻入罪囚营,也是没有守夜的,至少在罪囚营的这一边,没有人巡逻。所以岚宛清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罪囚营。
来到罪囚营之后,岚宛清打量了一下屋,最后选择了最为破烂的西边屋子走去。还没走近,就已经听到一阵轰鸣的呼声传来,这些人劳作了一天,晚上都睡得极死。
岚宛清站在窗边,透过那有等于没有的破窗纸往里一打量,屋子里没有床更没有铺,只有破烂席子,所有人全都挤在一起,四仰八叉的睡着大脚,隐约还可以看到黑色老鼠在人腿之间钻来蹿去,吱吱地尖叫着也无人理会,屋子里更是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馊味和汗臭味,老远都能把人给熏晕了。
岚宛清一眼就看到了蓝世景。
他是这里惟一一个坐着的人。
他盘坐在角落,腿边睡了个汉子,也不知道他是因为没有地方躺只要这样盘坐练功,还是他原本就这样,岚宛清见他气定神闲,双手成印,很明显正是在练功。
岚宛清有些犹豫,她不知道现在如果打断蓝世景的练功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她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如果这时候有人起夜,必然会发现她。
想一想之后,她突然悠远地吹起了口哨,那是属于翼浮山的鸟叫声。
蓝世景果然睁开了眼。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窗外有人,一眼就看到了月光之中那些黑白分明又狭长清明的双眸,正深深的看着他。
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在梦中。
在罪囚营的日子远比他想像中的难熬,惟一能支持他撑下去的信念,就是在每晚彻夜难眠的时候,这一双一次又一次掠过脑海的双眼。
明亮而又坚定,看起清冷,却对他有着淡淡的温柔。
他还记得她给过自己的温暖,那种温情,是这一生其他人都会拥有的温度,让他珍惜得甚至连多思念几遍都觉得是种奢侈。
这是一种力量,给予他信念,他觉得自己只有凭着这份力量才能长久的活下去,一切只为等待许久之后的再次相遇。
他悄无声息地站起来,神情如梦似幻,却也没忘记小心地动作,避免踩到脚边那些横七竖八的汉子们。
来到窗前凝视着面前的一双眼,他没有动,岚宛清也没有动。
两人隔着烂得几乎快没有的窗子对望,蓝世景痴痴地看着他,月光下清冷的人儿,看上去似真又似假,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候,她明明应该在百里之外的安顺城城主府中安睡……
他抬起手,很想抚摸一下对面的脸,但是又很快收了回来……他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只是一碰,梦就会醒来。
那他就真的看不见她了,还不如就这样,能多看一刻也是好的。
岚宛清看到他的动作,嘴角无奈一扯,这个孩子……
心里涌起无限的感叹,白日里的心疼与愤怒也通通过去,见到他这样珍重无比的神情,她心里更是升起满满的疼惜。
他怕是梦吗?不敢碰吗?那她就让他觉得真实。
她伸出手,越过窗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就像是最初,在厨房温柔一抚他的乱发一般。
她微微踮了些脚,他瘦了,却也长高了。
蓝世景的脑袋一晃,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岚宛清的手指突然一落,轻点在他的唇上,示意他不要惊呼,以免惊醒了旁人。
蓝世景突然呼吸都停止了。
她的手指轻落在他的唇上,微凉,而他的心中却翻起涛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