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搂着我的狗,看着我的男人,又忍不住地想到那个诅咒,心情很复杂。
我觉得我已经很可怜,已经家破人亡。
也许我会不得好死,但我一点都不想永失所爱。
因为还活着的我,只有这么多,也只剩这么多。
我会有这么大反应,可能是因为我和温励的关系其实很危险,我心里很清楚。如果这样想,那四个字就真的有了魔咒的味道。
温励坐到我旁边,替我盖上被子,摸着我的脸,柔声说:“睡一会儿,然后叫醒你,想吃什么?”
我摇头:“我不饿。”
“你中午没吃什么东西。”他温柔地问:“想不想尝尝印度菜?”
我点头。
柯基看样子也喜欢印度菜,抬起头,朝他“汪”了一声。
温励慢慢地摸了摸它的头,说:“我会一直握着你的手,如果你做噩梦,就使劲地掐我的手,感觉到我也在握着你的手时,就立刻醒来,好吗?”
“好。”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俯下身,亲吻着我的额头,轻声说:“睡吧,宝贝。什么都不要怕,我在你身边。”
我果然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
满地的血,散发着霉味的房间,冷漠的月光顺着地下室的小窗洒进来,窗上爬满了细密的爬山虎。
四周很多人在哭,床上躺着一具瘦弱的身体。
那个伸出手的人是我,张着十指,如同魔爪。
躺在床上的人就是陆瑶,她满脸的痘印变成了一个个血洞,有虫子爬了出来。
我就要掐下去了,红了眼睛,却就在这一刻,突然感觉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紧紧地握着,温暖而镇定。
我张开眼时,看到温励温柔的脸。
他用手擦着我的汗,我张眼时,缓缓地把我抱进了怀里。
这样的状态我维持了好多天,每天都做着同样的噩梦,感觉整个人都要崩溃。
温励放下了所有的事来陪我,趁我睡着去处理公务。
有一天我醒的早了,去书房找他,听到陈秘书在书房,跟他说我的状态不对劲,要不要请心理医生。
温励说:“她会自责很正常,这样的事每个人碰到都会自责。她很敏感,如果请心理医生,她会多心。中国人和米国人对心理医生的看法不太一样。”
我站在外面,心里觉得暖暖的,等温励来我的房间看我,便问他:“帮我请个心理医生好不好?我觉得这件事给我的压力太大了。”
温励笑着说:“我陪你聊天不好吗?”
“好啊。”我说:“可我是学画画的,心里很敏感。”
“你只是太善良了。”他抚着我的背,柔声说:“明天是她的追悼会,你的高中同学会去,你愿意参加吗?”
“我不知道……”
“她的家人没有责怪你。”他摸了摸我的头,笑道:“他们感到很抱歉,因为她的事与你无关,所有的悲剧都不是你的错。如果是这样,你愿意去吗?”
我问:“他们真的这样想?”
“当然。”温励说:“梁正则也会去,结束之后还有同学聚会,既然是你们的活动,那么我就不参与,好吗?”
我看着他,再三确认:“他们真的没有生我的气吗?”
“没有,真的没有。”他张开手臂,抱住了我,在我耳边,似乎是有点意味深长地说:“没有人会生你的气,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第二天,我战战兢兢地去了追悼会。
陆瑶是割腕自杀,泡在浴缸里,死相据说十分可怖。所以在追悼会上并没有看到她的遗体,陆瑶的父母说,我们来之前,一早就下葬了。
我承认,我因此而感觉好了一点。
我好怕见到她的脸,虽然我这七天在噩梦里已经看到了无数次。
陆瑶的父母很热情地招待了我们,不见半点芥蒂。
看样子的确如温励所说,并没有恨我。
这次来的同学有很多,几乎是高中的大半个班。
结束之后我们去吃饭唱歌,原本的气氛就很沉重,毕竟是我们第一次感觉到同样年纪的同学死亡。
那种感觉那么近。
呼吸相闻。
陆瑶死前给我打电话的事没有人知道,我也没有讲,只是跟以前一样,自己坐在角落里,听他们这些人悼念陆瑶。
一个说,“有一次收她作业,她说她没带,我还吼她。现在想想真的太对不起。”
体育课代表也说:“我还说过她是笨猪,连五十米都跑步过去。这他妈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得了抑郁症啊……”
“……”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叶子闷闷地坐在我旁边。在我的记忆里,叶子一直对陆瑶很好,她是我们班的班花,男生看了养眼,又是个女汉子,女生看了养眼。
梁正则坐在我旁边,平时最喜欢拍桌子瞪眼睛的他,也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