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黄阳道内黄牛河
大军开拔的第十天,经过重重阻拦的宣旨钦差才赶到雍州。这一路上地方上的官员一个个热情的让人无法承受,拦着队伍,若是不留下吃顿饭喝杯酒,谁家门口都不好过。不仅如此,过桥,桥断。过河,没船。以至于比预定时间晚了将近一个月才到,不出意外的没有见到罗耀。
调兵十万的圣旨也不能就这样留在手里,钦差想了想,索性没在雍州停留,带着队伍一口气往北追了下去。
到了这会儿,他只想将旨意颁下去也就算了。
黄阳道和叛军占领的西北三道最南面的山东道只隔着一条河,这条河虽然是沂水的分支,但河道极宽。当地百姓称之为黄牛河,大隋图志上的官方名称是汇水。黄牛河名称的由来是一个神话故事,据说当年有一头黄牛成了精为害一方,有一位剑仙下了凡尘,就在这河边和黄牛精大战一场。
剑仙将黄牛击伤,黄牛情急之下跃入大河不肯再出来。剑仙设下一道神符,将黄牛精封死在河道中。
后来有一年大旱,水位下降了不少。有不少人信誓旦旦的说看到了那头黄牛,已经变成了一块大石头。
罗耀的先锋军走的并不慢,以雄威郎将文小刀为的三个军星夜兼程,为大军开道。只用了一个月就从雍州赶到了黄牛河南岸。黄阳道的总督亲自迎接,设宴款待却被文小刀婉拒。黄阳道虽然距离雍州很远,也不属于西南四道。但黄阳道总督杨彦业对左前卫的行事风格也极熟悉,知道这是一群眼高过顶的兵老爷。
文小刀到了黄牛河南岸之后,就派人选好地址搭建营房。近四十万大军的营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建好的。文小刀请杨彦业帮忙,招募了一批工匠协助,当然,工钱别指望左前卫的人掏。
非但如此,文小刀到了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杨彦业准备四十万大军一个月所用的粮草,态度上是理所当然。
四十万大军,再加上战马牲口,这粮草用度一天的数字就够让人咋舌的。可杨彦业也只能配合,毕竟左前卫是来平叛的,若是被人上奏一本说他不为大军提供粮草,皇帝估计着连解释都不愿意听。
黄牛河北岸就是叛军的营地,用千里眼能看到。看样子叛军是早就知道了左前卫北上的消息,听说最近北岸持续增兵,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万。叛军控制了西北三道的粮仓,百姓们活不下去只能加入叛军。只短短一年的时间,叛军的兵力就滚雪球一样膨胀起来。
据杨彦业分析,如今叛军的总兵力有可能超过一百五十万人。
但文小刀对此嗤之以鼻。
并不是随便给百姓手里一柄刀子,就能将其称为军人的。一百五十万人又如何?在他看来大部分都是插了草标等着卖头的土鸡瓦狗。
罗耀的大军是在文小刀建好营地的第三天到的,路上足足走了两个多月。宣旨的钦差追上队伍后,将旨意颁下去后没多停留一天立刻返回长安。这一趟差事办下来,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也没机会再传旨了。运气好的话皇帝不过是斥责一顿了事,运气不好,官职丢了都是小事,脑袋没准都得搬家。
罗耀抵达当天就被杨彦业请到了总督府,盛情款待。罗耀盛赞了杨彦业这几年治理黄阳道的功绩,就好像两位老朋友相见似的,酒席上气氛格外的融洽。杨彦业送走罗耀之后心还没踏实下来,第二天罗耀就派人催粮。
对此,杨彦业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一怒之下将黄阳道之前布置在黄牛河南岸的郡兵民勇全多撤了,以给左前卫让出营盘为名。这段日子以来叛军没少渡河过来骚扰,若不是黄阳道的郡兵和民勇反击犀利悍勇,叛军有可能一鼓作气冲进黄阳道肆虐。
对此,黄阳道的士兵们自然有怨气。
这两年来,他们和叛军几乎每天都有交手。甚至还曾组织过突袭杀到黄牛河对面去,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朝廷的奖励迟迟没有下来,已经让人心里不服气。郡兵还好些,毕竟是地方编制内的军队,饷银还能勉强下去。那些民勇都是凭着一腔热血加入战斗的,现在说撤就撤,没给个解释没给个安慰。
黄阳道算是西北和西南地域的过度地区,不似西南那样的鱼米之乡富得流油。紧挨着西北,之前每年还要调拨粮食接济黄牛河北边的百姓。这两年来总督府衙门为了筹建民勇,几乎把府库掏空了。请旨减免钱粮的奏折杨彦业几乎每个月都会递上去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迟迟没有旨意下来。
后来他实在无奈,牵头联络了一些黄阳道的官员和乡绅,凑了一大笔银子派人送到了京城,秘密送到黄门侍郎裴衍府里。第三天,陛下对黄阳道减免钱粮的批复就下来了。甚至还从兵部府库调拨了一批兵器甲械,运到之后众人看着朝廷的物资除了苦笑也没别的可做了。
杨彦业一怒撤下所有的郡兵民勇,其实何尝不是想让这些为国效力了两年的汉子们歇歇。叛军在北岸可以肆无忌惮的霸占粮仓抢夺府库,可杨彦业不行,他想保住黄阳道就得养兵,朝廷没有旨意下来他勒紧裤腰带每年的钱粮还得如数交上去。有时候他甚至想到了打开欣口仓,可惜,最终还是没有这个勇气。
他知道民勇们心里窝火,可又有什么办法?
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次向地方上的富户乡绅伸手借粮。
这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一道总督,两年来明显的苍老了下去。人都说坐到总督的位置上已经是位极人臣,多少人羡慕着那一身二品大员的袍服。可只有自己知道苦闷,而且无处泄。
……
……
站在黄牛河南岸,罗耀用千里眼往对面看了看。对岸的叛军正在沿河布置木桩,这是为了阻止南岸的船只靠过去。在高坡处,箭楼木寨已经搭建完毕。能看到木寨上巡逻的士兵经过,人数不少。
那些被叛军驱使的百姓,站在河水里奋力的将一根一根木桩打下去。他们腰上绑着绳子,防止被河水冲走。但即便如此,正是夏季汛期,今年的雨水又比往年充沛一些,河道变宽河水上涨,每天都有人被卷走再也看不到踪迹。
长期站在水里,不少人的双腿开始腐烂生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