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棚黑沉沉的门内走出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他来到卢传宗尸体前蹲下,接过旁边人点亮的一支火把。卢传宗双眼圆睁,神情中还带着一种桀骜不驯。
周世摇摇头,对周围的队员道:“带回登州,陈大人要过目。”
。。。。。。
总兵府的公事房,副官刚刚关门出去,刘民有和陈新对面而坐,两人看了突击审讯的结果久久无语。登州的阳谷人在串通贩粮时,竟然是买通了陈新的头号近卫海狗子。海狗子刚刚成亲不久,正在家中休养,对陈新对付阳谷一事不甚了解,阳谷人给他许了好处,他以为只是贩粮赚钱,便去帮着要船和要粮,作为陈新的心腹,办起事情来很顺利。但现在便被阳谷系的人供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刘民有才开口道:“一定要杀么?”
陈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卢传宗这伙人都必须死。”
“那海狗子怎么办?”刘民有长长出一口气,“海狗子为何这么不懂事,阳谷的人去找他能安着好心?他真是傻得可以,还去帮忙要船。”
陈新闭着眼揉着额头,好一会才抬头道:“涉及此次阳谷纠合出逃的都要死,情报局审查的人很多都知道了海狗子的事情,黄元和卢传宗把海狗子帮忙的事情告诉了每个阳谷的人,连徐元华都知道,我不杀海狗子无法服众。”
“或许。。。把他们关押起来也是可以的。”
陈新摇摇头道:“这不是心软的时候,我们四面皆敌,不但有军事上的威胁,还有内部各种**的滋生,维持内部的高度统一和权威至关重要,在这个关键时期,我不容许任何纰漏,必须给所有人一个震慑。”
刘民有叹气道:“黄元最为可恨,他还把此事告诉了不少兵务司不相干的人。”
陈新一拍桌子站起来,“不用说都是卢传宗指使的,兵务司刚刚才了通令,涉嫌走私粮草的人军法重处,他就拖上了海狗子,这海狗子活该,八百两银子就收买了,跑去帮人贩卖粮食,人人都知他是我心腹,人家才把船给他,脑子里面都是浆糊,死了活该。”
刘民有捂着头道:“海狗子只是一时糊涂罢了,他刚刚才成亲,又不知此事轻重,你何苦。。。”
陈新盯着刘民有坚定的道:“我早已传达给军法司和情报局,凡涉事人等一律处死,知道海狗子事情的人已经很多。他海狗子就算不知道我对付阳谷系可以,但是兵务司通令不得走私粮食出海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就是明知故犯,或是以为我不会处置他。若是放过一个海狗子,军令的权威何存!我一直都对内部的人心软了,如今四面皆敌,一个团队在这样的环境中,不强化团队的纪律,又如何生存,人人想着去朝廷那边出卖登州升官财,或是像海狗子这般公然抗令,那到时就不是死一个海狗子那么简单,要多死多少人。你这次一定要支持我,不要影响我的决心。”
。。。。。。
七月六日午后,总兵府陈新的公事房中,最后决定阳谷帮结局的时刻到来,此次共抓捕阳谷派系一百一十余人,直接参与卢传宗逃脱的人二十三人。除了徐元华之外,其他阳谷有些职位的人基本都被抓捕,代正刚被暂时解除第三营营官职务,第三营被兵务司接管。
姜月桂在卢传宗府中被人下毒,当日晚间就死了,王廷试把此案派给了蓬莱知县办理,东厂的人在登州镇将官府上死了,唐知县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上了,一时还拿不出结论,唐知县就是一个拖字,这事得出任何结论都可能出事,唯有拖着最合适,最多也就是落个能力平庸的结论,被免职罢了,总比丢了脑袋强。
登州镇内部,陈新处理基调已经定下,卢传宗等军职人等以叛逃罪论死,军内传达到百总一级,涉案的民事和商社的人以勾结建奴的名义处死。这次震慑对象不是基层士兵,而是中层和核心机构的人。
聂洪轻轻道:“大人,明日属下监斩黄元为的阳谷涉案人等,您还见不见一下他们?”
陈新想了片刻摆摆手,“不见了,直接斩。”
聂洪偷眼看看陈新,结结巴巴问道:“那,那海狗子呢?”
“海狗子。。。”陈新喃喃说着,那个傻傻的熟悉笑容出现在眼前,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世眼观鼻鼻观心,他与陈新是天津的老街坊,后来又最早跟随陈新,对陈新和海狗子的关系最为清楚,亦兄亦父的感觉,海狗子一直当着陈新的亲卫,两人几乎随时都在一块。
陈新两手互握,用右手的手掌在左拳上揉着,聂洪、吴坚忠和周世低头看着地面,既不敢劝也不敢催促,连旁边的刘民有也是如此,刘民有既不愿海狗子死掉,又不愿这次的处理无法服众,他不敢看陈新的模样,眼睛都不知放在何处好。
“本官不想再见到海狗子,也不想听他。”陈新终于轻轻道。
刘民有长长叹口气,软在椅子上痛苦的摇摇头后,站起来走了出去。
陈新就如同没有看到一样,聂洪几人也没有再劝说,屋中有片刻的寂静,陈新轻轻挥挥手,聂洪等三人一起退了出去。聂洪一出总兵府大门就连忙拉过周世,拖着他到了军门旁的围墙边,愁眉苦脸的道:“周兄,陈大人真要杀海狗子兄弟!你脑袋灵光,快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