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杜若这才感觉到自己不得不有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梁坚的事让人高兴不起来啊,记得我还给他介绍过女朋友呢。”她轻声说。
“是,我也很难过,想想他以前泰然自若的处世方式,连走路都是四平八稳的,唉,竟然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人生实在是不可预料……”正则摇摇头。
“刚才徐文滨说要是他才不会这么窝囊呢……”杜若小心地试探道。
“事情没有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心态是不一样的,谁能打包票说自己遇到这种打击会怎么样呢?是生是死还是麻木不仁?唉,反正刺激是够大的,结果如何就因人而异了。”
杜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把目光投到窗外的大街上,霓虹灯充斥着大街甚至小巷,夜色里的城市比白天更有一种神秘和喧嚷,每一道光芒里似乎都舞动着一个未知的灵魂,每一片黑暗里呢,会躲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隐秘,也包括她杜若的吗?
“明天你们去看他,可要注意说话方式,千万别说过头的话,以前的事最好别提。别让他怀疑你们俩也是那两个人派去的……”杜若不放心地关照他:“不过你我倒不担心,徐文滨那张嘴可是靠不住。”
“嗯,我们会小心的,徐文滨你也不用担心,穆兰会交待清楚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说不定啊,他比我还懂行呢,谁让他有个精神科医生的老婆呢?”正则说:“你别说,这年头精神方面有问题的人可不在少数。就连看上去正正常常的普通人,说不定也有一定程度的精神疾病呢,恐怕都是压力太大造成的,生活节奏太快,如果不及时调整自己,适应这个多变的世界,得病的人会越来越多,而且我们中国人是谈精神病色变,有了问题也不去看医生,生怕别人对自己会产生什么看法。你看老外,看心理医生也是很平常的嘛,其实医生可以帮助病人解压,把郁积在心里的苦恼啦、忧虑啦等等会引起精神疾病的问题,及时地释放出来,使得病情不再继续发展,这很重要的。”
“嗬,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嘛。”杜若很惊讶地看着他。
“那天报上有一篇文章里恰巧谈到这个,所以我比较熟悉。”正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正则和徐文滨从梁坚家出来,很长时间,两人都没说话。阳光明媚下的小巷车来车往,人行匆匆,路边耸立着高挺的白玉兰,繁花似锦,一树灿烂。
“我最不喜欢玉兰花。”徐文滨突然说道。
“哦?”正则频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玉兰瞬间开花,开得那样繁茂,会让人产生一种极度的迷惑,以为这就是一切了,盛世盛景的虚幻景象把人的兴奋点提升到极端的高度,可是紧接着的就是,一夜间花落,满地的残花掺杂在腌脏的垃圾里随风飘散,最终被收拢到垃圾车里,玉兰花的大起大落太让人伤情了,这种花不属于人世间,或许在深山老林无人之地更适宜。”他皱着眉头说。
“嗬,昨天还讽刺我文学青年!瞧你的论调,活脱脱是一段闺阁伤春的悲辞。”
“唉,你看看梁坚,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现在是一点影子也看不见了,你发现没有,他看我们的眼神很怪异,如果不是穆兰昨天跟我们说了情况,突然在大街上遇着他,我真要认不出他来,太陌生了,他的表情,他的语调,完全变了,对我来说,这个人,他只长着梁坚的脸,却不再是梁坚本人。”徐文滨叹道。
“心理的疾病更可怕,如果他只是身体上感染了毛病还不至于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唉,人的一生太不可测了,他走的时候我们还祝贺他步步高升,以为他走出象牙塔,找到了一条通畅的仕途,谁知道里面竟藏匿着如此可怕的内情。”正则也感慨万端。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地穿过小巷,拐到大街上,徐文滨鼻子有点发酸,曾几何时,他和正则、梁坚还被称为“三套车”,那段时间是梁坚最斗志昂扬的时期,他埋头在实验室里,无意关心工作之外的事情,他发誓要解决钢管弯曲内陷的问题,无数次的压力实验,拉伸实验,他像着了魔似地沉溺其间……
如果不是那个把他变成今天这模样的女人的出现,也许今天梁坚早已建立一翻大事业了,到今天为止,他当年刻意攻破的难题仍然困扰着家具设计行业。
徐文滨没想到,正则也没想到,恐怕认得梁坚的人都不会想到,像他这样一个全身心扑到工作里的机器人,竟然会有一见钟情的爱情,原来他是一支蓄势已久的火把,一经点燃便再也不可能熄灭。当时徐文滨和正则都已经结婚了,看着他孤家寡人尚乐在其中,都为他着急,女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串串,竟然全军覆没,没一个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