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石松去了好几个药店,买了足够量的安眠药。www.Pinwenba.com他把安眠药全部装进一个袋子,华婷打电话来说母亲的病好些了,她明天就回来,知道田石松已经拿回了检查报告,她更急着要回来了。
看来今天就是我的死期到了,田石松接了妻子的电话后想。他不能等到华婷回来再实施自杀,那样会增加难度,她一回来,肯定咋咋呼呼地拉他去医院,天天盯着他怕他想不开,那时候,他就连死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麻木地渡过他最后的一天,他似乎连痛苦也感觉不到了,当黑夜渐渐降临,路灯在窗外亮起来,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射进来的一点微弱光线铺好了床,他把药袋和一大杯水用盘子端到床头柜上放好,直起腰来漫无目的地向四周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一切都被黑暗掩盖了,只有墙上映着路灯投进来的几道恍恍惚惚的光影。
这黑暗的世界,虽然再过不到十个小时就又会被光明主宰,但无论是黑暗还是光明,都将永不属于他田石松。他在床沿坐下来,这时候他听见肚子咕咕地响,才发现自己已经一整天都粒米未沾,滴水未进了,但他坐着没动,仿佛是在认真体验这饥饿的感觉。死到临头了,他的精神已在昨天见到正则的那一霎死去,身体却还孤独而执着地活着。饥饿感让他有了思想,混沌的世界也有了一些轮廓。
真的,没有第二条出路了吗?他问自己,他不能远远地离开这里吗?可是,离开又能活多久?那检查报告已经宣判过死刑了,他多苟活的日子不如拿来向儿子谢罪。也许来世他们还能有缘再做父子。想到儿子,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相册里调出儿子的照片,正则那熟悉而陌生的脸庞正微笑地看着镜头外的他。他用手指摸他的脸,这辈子他还没有摸到过儿子,他是多么不甘心,是多么不舍。可是他的手,能够有勇气去抚摸儿子吗?那些蹂躏杜若的场景像利刃一样刺进了他的心脏。如果此时手中真的有刀,面对儿子的笑脸,他必定是有勇气刺进自己的身体的,毫不犹豫。
他发现自己在剧烈地颤抖,抖到手机都啪地一声落到地上,他急忙捡起来,像捡起一个无价珍宝一样。他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儿子的脸在泪眼里模糊起来,摇晃起来。他把手机紧握在胸口,痛哭失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田石松听见手机响了,他擦了擦眼睛,把手机拿到眼前,屏幕上是新存入的宇文慧的名字,他一惊,下意识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尽量低声,怕声音里的伤感会被对方听出来。
“石松吗?”宇文慧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有点怪,以为打错了。
“是。”他还是不敢多说。
“你怎么了?病了吗?”宇文慧问完就后悔,虽然她只是以为他感冒了,但现在对田石松来说,病这个字一下子勾起的是那张检查报告上面的可怕诊断。“你声音怎么哑了。”她赶紧补了一句。
“没有,只是有点干口。”田石松多想有人能听听他的倾诉。可是这个人,又怎么可能是宇文慧呢。退一步说,真有这样的听众,他能倾诉什么?倾诉他的邪恶?倾诉他的乱伦?
“石松,我是说,你是不是想跟正则相认?”昨天田石松走后宇文慧接到他的短信,当时是信了,后来越想越感到不安,作为一个父亲,而且是一个不久于人世的父亲,面对的又是这样一个几乎是从天而降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会错过任何一个与之见面的机会呢?怕控制不了情绪?这个理由只是听起来冠冕堂皇,可是根本经不起推敲。
不,她不能剥夺田石松父子相认的权利,也许相认带来的后果是可怕的,但相比父亲含恨而去带来的遗憾而言,什么痛苦都不值一提。她相信正则有足够的承受能力,哪怕他因此怨恨她,她也要把儿子,带到他的生身父亲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