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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无声的掩藏

果然是个一点即通的聪明孩子。真是可惜了!

蒋母走后,许连臻抱膝坐在窗帘后面,一想到父亲,心都揪疼了。落了很久的泪,小白过来挠着她的裤子,冲她“汪汪汪”的叫。若是平时,许连臻早抱它在怀里,逗它嬉戏了。可今天小白在她脚边绕来绕去地希望赢得主人的注意,但最后还是失望地趴在地板上,打了个滚,露出圆圆的肚子,“呜呜呜”地抗议了几声。想来它也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头疼爱它的主人,今天不肯理睬她。

许久之后,许连臻转头环顾四周。原来终于是到了要离去的时候了。

其实那日开口问蒋正楠,也是问问而已。或许也有想确认他会不会按照约定让她离开的想法。她不是傻子,又怎么会感受蒋正楠这段时间对她的转变呢。可她那般的自私,就像埋在沙堆里头的鸵鸟,唯有装作什么不知道而已。可是她不敢去确认那种改变是什么?不敢也不能。她唯有把这些归于蒋正楠的入戏而已。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一点,还是要有的。

现在终于可以离去,可她为何会涌起一种失落呢?

许连臻真的觉得自己有病。她竟然在这样的时刻,开始留恋这里了。

到了现在,这里所有的一切,原本她极力想逃离的一切,如今倒似一把把的双面刃,割得她——割的她心里难受的紧。

许连臻摸着胸口,猛然回神,是的,那个地方,会疼!

原来她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贪念他给的温柔,就算她早知道这些温柔都是假的,都是做戏,她都已经贪念了。而且她居然连何时开始的,竟然也不知道。

只是,她早已经明了,一切已到结束之时。

蒋正楠一直没有再回来。一直到他生日的前一天,许连臻还是隐约的觉得他会回来的。她有种朦胧的笃定。

许连臻抱着小白,很突然地想到,如果蒋正楠一直没有回来,会不会就是表示这个交易到时间要结束了。这样的话,蒋夫人交代的事情不就解决了吗,父亲也就可以保外就医了吗?

但那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罢了。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那一个晚上,许连臻辗转难眠,一直到天蒙蒙亮,她才浅浅入眠。

第二天,蒋正楠还是没有回来。

许连臻一整天都窝在书房画画,偶尔抬头,便可瞧见窗影静移,其实心浮气躁的很,拿着笔从哪里下手写不知道。她连连出错,瞧见夕阳霞光洒在脚边堆满的纸团上。她放下笔,知道今天她不是她画画的时候,索性起身,整理好一切,准备找本书出来看看。

才刚从书架上挑出了一本禅道类的书出来,阿姨便上来敲门请她下去,说是贺先生来了。

贺君在厅里,见了她,客气地道:“许小姐,蒋先生让我来接你。”隔了这些天,终于听到这个名字了,甫一入耳,许连臻心里就不明所以地一抽。

许连臻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毛衣打底裤的一身家居打扮,便道:“我上去换一身衣服。”她在柜子里找了一条裙子,化了点淡妆,这才上了车子。

贺君从来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许连臻也从来不多问,加上司机,三个人默默无言,一时间车子里头静的宛如无人一般。

车子开了小半天,到了一处庄园似的地方,贺君才开口:“许小姐,这里是聂重之先生的私人庄园。”

聂重之,许连臻自然认识,与蒋正楠关系素来极好,她也在不少场合遇到。只是聂重之这个人,素来都是面无表情,隐隐霸气,她与他好像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遇见了也只是点个头而已。

许连臻沿着大理石铺成的阶梯拾级而上,候在门口的保安人员轻轻为她推开了门。触目所及,奢迷繁华,无不精致到了极点。

豪华的大厅里头三三两两的人群,她走了数步,便一眼望见了蒋正楠。这么多日未见,她居然也可以一眼望见。

许连臻缓缓地呼气吸气,抬起有些酸软无力的双腿,一步步向他走去。

似有人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蒋正楠缓缓转身,许连臻的视线一下子便撞进了他的眼里,如同往常一般,那双眼睛便是一汪潭水,深邃不见底。

蒋正楠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干燥,许连臻的指尖微动,心里头说不出什么感觉,便乖巧地任由他握着。

蒋正楠见她难得的温顺,连日来积聚的怒火便渐渐隐了下去。蒋正楠向来强势,男女关系上头也不例外。从来都是别人迁就他的份,久而久之,他自然也就习惯如此了。像许连臻这般不识相的女人,他自然是第一次接触。

那天甩门而去,心里头恼火之极。心想着他蒋正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用得着这般窝囊之极,委曲求全吗!过了几日,又想着,她只要服软一下,他也就顺势而为了。可她也没有任何的联系,倒让他把这场火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一直拖啊拖的,拖到了他的生日。原本总想着,她只要一联系他,或者贺君也行,那么总归是他和她一起过的。可是——她没有。或许在她心里,他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在这般的烦躁阴郁之下,所以聂重之提议要帮他办个PARTY庆生,他也就一口答应了。

可是真的到了会场,没有她,一切都那么的空落落。如今,她这般主动出现——

蒋正楠此刻瞧着她,心头欢喜,连面色都因他的微笑而舒展开来。见到了她,好像所有的芥蒂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都瞬间消失无踪了一般。

蒋正楠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问道:“是不是瘦了?”周围都是人,虽然略略隔了点距离,可他是主角,自然有很多的视线缭绕。

许连臻的脸一下子红了,语无伦次地道:“没——没有——没有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呼吸一样的轻飘无力。

蒋正楠只是望着她,眼底含笑:“我说瘦了——”

他今天是寿星,最大了。他说瘦,那么她就瘦好了。许连臻浅笑不语,忽然发觉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反扣住他的手。她微怔,但他已经拉着她去了人群里。

大约是吵架过后,小别胜新婚,蒋正楠对她隐约更好了几分。一个晚上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

大约是知道了要离开,许连臻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她偶尔侧头望他,水晶灯下,光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上,将他的一切都衬出了薄薄的光晕,仿佛是泡泡一般,只要轻轻一触,就会消失无踪。

回到了房间,更是缠着她不放:“今天我生日,我的礼物呢?”

许连臻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好一会才讪讪道:“没有——”

虽然说蒋正璇给她出了很多主意,但是心形牛排,烛光晚餐这一类的实在不适合他与她之间。她也只是听听而已。另外的领带,袖扣,衣服,他又多了去了——再加上前几天两人一直冷战——可是她怎么也没料到蒋正楠居然会开口跟她索要礼物。

蒋正楠极度地不满意:“没有礼物——”蒋正楠的表情变化就好像一个小孩子似的,许连臻只好赫然道:“要不,回去补给你——”

她的嗓音绵绵软软的,呼吸间似有馨香幽幽。蒋正楠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凑到她耳边:“这还差不多!”

第二晚上,蒋正楠的一群铁杆发小依旧在聂家庄园围坐着一起吃饭。

蒋正楠坐在她边上,不时地给她布菜。取了一些虾子放在她的碟子里头,半天也没见许连臻动。

蒋正楠便将碟子拿了过去,闲闲地一只一只的剥起壳来。他的手指修长,手法利落,轻轻一扯,红红的虾壳便脱落了。不过片刻,已经将虾子都剥干净了,一只一只的叠在了瓷碟里头。

蒋正楠把碟子轻轻地放到了许连臻面前,低声道:“吃吧。”

粉白的虾肉,被白白的描金碟子一衬,犹如玉石般的诱人。

许连臻自然察觉到众人奇怪的目光特别是在座美女们潋滟羡慕,不由地觉得有几丝尴尬羞涩。偏偏蒋正楠在边上浑然不觉,又夹了鱼脸肉给她。

一桌子上头的楚随风,聂重之,路周易等人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眼里的惊愕之情方才隐下去。

因为在座的那几个人,哪个不知道,蒋正楠这家伙从小到大跟他们一起吃饭,那鱼脸肉便是他的绝对专利。

晚饭后,蒋正楠等人玩牌。许连臻也不会,只看了一小会,便推说累,先告辞回房了。可才出门,便想起薄外套还搭在蒋正楠的椅子上,便准备返回去拿。

聂重之看着轻轻开启又渐渐阖上的门扉,饮了一口酒,似是不经意地道:“蒋,你该不会是真的准备要定下来结婚了吧?”

蒋正楠正含笑着拿着酒杯微微晃动,闻言,笑容不由一怔。不免有几分被看穿心事的窘意和难堪。再加上也不想他们这群活宝笑话他。蒋正楠挑眉一笑:“结婚?和谁?人选呢?”

聂重之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微勾:“谁?你心知肚明。你身边可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固定女伴。而且,瞧你的样子,看来一时半会也不会觉得厌倦。”

楚随风见蒋正楠一时间不语,不由地一惊:“怎么,我们的蒋大少准备从良了不成?准备与祝安平一样,抛弃我们众兄弟。”

提起祝安平,路周易一路子的火气:“祝安平这家伙,据说最近在二度蜜月——这人简直已经没救了!”说着说着,便将视线移到了蒋正楠身上:“蒋正楠,你不会真要成为祝安平第二的吧!”

蒋正楠不知自己是被聂重之等人那淡淡的激将语气给激怒了,还是心惊于自己的想法如此的外露,居然让众人这般的轻易的猜到。

他悠悠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和她?你们开玩笑吧。”

楚随风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真没有。那今天这种兄弟们给你庆祝的日子,你带她来干吗?你难道还怕聂重之没给你安排女人吗?”

蒋正楠懒洋洋地一笑,尽量地让自己的语气轻描淡写:“用习惯了而已。兄弟们,女人嘛,不都一样!”

听他这么说,于是众人再没有多说什么。聂重之也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打了一手手里的牌。

原来是用习惯了而已!

这便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她所有不对劲的唯一解释!

原来是用习惯了而已啊!

许连臻隐在门外的阴暗角落,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的,可是双脚不听使唤,犹如被钉子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许久之后,许连臻才慢慢地回了房间。

蒋正楠带着薄薄的酒意回来,推门而入便瞧见房间里头暗暗的,只在角落里头开了一盏落地灯,晕晕黄黄的一团光线。

许连臻抱膝坐在窗前的贵妃沙发上,静静地瞧着窗口发呆。她似乎听见动静,慢慢转过了头。

蒋正楠正要说话,可是她用一种很奇怪地眼神望着他,空空洞洞的。只听她的声音轻轻在寂静的房间里如水波般荡漾开来:“蒋先生——”

蒋正楠双目微睐,蹙着眉头望向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叫他什么来着!

许连臻淡淡道:“蒋先生,既然蒋小姐和叶先生要结婚了,那么,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蒋正楠杵在原地,酒意消散,呼吸僵硬。原来就这么想离开他!他昨晚才刚过了生日,她今天又提起了这个话题。

蒋正楠灼灼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个通透。可是她的样子极其平静,如同千年的古井水般,半点波澜也无。

蒋正楠忽觉得从未有过的一种心如死灰:“你,是不是仍旧喜欢叶英章啊?”

他第一次知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努力了就会有结果的。但是,人嘛!落了败,无论如何总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将不甘心问出了口。

许连臻没有回答。喜欢与不喜欢,喜欢谁与不喜欢谁,如今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再没有任何意义了。

蒋正楠定定地站着,几乎以为自己要化为了雕像。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心里的热度一分一分的凉了下去,最后冻结成冰。

空气里头压抑窒息,古墓般的死寂。

蒋正楠的脸忽明忽暗,许连臻瞧不真切。她只知道两人之间无形之中已经隔了几座山般的距离。

只听他的声音在房间里低缓地响了起来,听上去倒似有几分自言自语的味道:“原来你一直喜欢英章啊。”

她沉默着一直坐在那里,别着头,避开他的目光。许久许久之后,才听到她的声音轻轻响起:“是。我喜欢他,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

是啊,她喜欢的一直是叶英章。自己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

可是这一刻,蒋正楠却还是觉得全身五脏六腑,无一不在发疼叫嚣。

蒋正楠嘴角微勾,缓缓一笑:“可惜了,他现在要跟我妹妹结婚了。”

他一点一点的踱步过来,一举一动好似一只优雅的豹子。最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犹如君王,那般的高,那般的压迫,空气仿佛都沉甸甸了起来。

他的手伸了过来,指节修长有力,缓缓地按住了她心口的地方。许连臻心口猛地一颤动。

半晌后,他又慢慢放开。他一步一步地后退,一直退啊退的,退到了门口。

然后,许连臻听见他的声音漫不经心的缓缓传来:“那好吧,就这样吧。”

一切到此为止。

他蒋正楠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何必这般强人所难呢!这向来不是他的作风!

空气里绷的很紧的那根弦似乎在那一刻断裂了开来,她甚至可以听见空气里头那轻轻的“啪”一声的断裂声。

她抬眼,不能控制地朝他望去。却看到他淡淡地瞧着她,嘴角含笑,转身而出。

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步伐极快,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停顿。而后,花园里传来急促的发动机声音。

最后,世界一片寂静。

他那日说“好吧。就这样吧。”是不是就是表示这一切的结束呢。她不知道。她和蒋正楠之间所有的故事,都是他一手按下开始键的。她没有任何的主动权。这次也一样。

隔了两天,接到了贺君的电话。贺君欲言又止地道:“许小姐,现在方便说话吗?”

许连臻捏着手机,淡淡的开口:“请说。”

贺君道:“蒋先生吩咐我找好了房子,许小姐若是方便的话,这几日将别墅里的物品整理一下,随时可以搬过去。最后,蒋先生想让我转告一声,他与许小姐的协议已经结束。”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动——半晌,许连臻才吐出了几个字:“好的,我知道了。”

终于是在这一刻知道了,他说的“就这样吧”,就是要与她结束了。曾经心心念念地要走,可到了此刻,她却连嘴角也无力扯动。心像是被洪水漫过之后的田原,一片荒芜。心头那么的空,好似这辈子再也无法被填满了。

如此不是很好,各自得到各自想要的。从此之后各自无关,各自安好。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这般的难受,从未有过的疼痛,像是被生生撕去了一块似的,再补不回来。

许连臻捂着胸口,竟无力移动分毫。

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她的。许连臻最后只带了几套可以换洗的衣服,拿了陪伴自己经年的那个大包包。

搭上计程车后,她在后座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回头。这个地方,大约是与她的缘分已尽。

之后的事情一切都很顺利,她主动联系了蒋夫人。蒋夫人二话不说,也按照约定将她父亲转到了相关医院。记得最后通电话那次,蒋夫人只说了一句话:“许小姐,很多事情不用我多说,你也是明白人,对不对!”

许连臻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明白人。但她却懂得蒋夫人的话外之音,从此之后,再也不要与蒋家人有任何关系,也不要再出现在蒋家任何人的面前。

她想她会做到的。

许连臻一直在医院里头,照顾父亲。这大约也是她现在最幸福的事情,能陪着父亲,陪着他走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已经是上天对她最大的眷顾了。

其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大半个月后,贺君打她电话,约她出来见面的时候,许连臻正陪着父亲在挂点滴。她看了号码,便转身出了病房,倒也没注意父亲许牟坤眼底的几丝讶异。

贺君说明来意,说有东西要交给她。许连臻她本想拒绝的,可是她想到了脖子上的链子。那些天,浑浑噩噩的,忘记留下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给人家的。于是便答应了下来,约在了医院附近的一个咖啡店。

许连臻陪着父亲许牟坤将点滴挂好,又说了一会儿话,才道:“爸,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你困的话,就先睡一下。我等下顺道去菜场买点菜,煮好了给你带过来。”许牟坤望着她微笑:“去吧,去吧。我好着呢,不用担心我。”

贺君很有时间观念,分毫不差的准时出现在了她面前:“许小姐。你好。”

两人各点了一杯咖啡。还是许连臻主动开的口:“贺先生,有什么你就直说吧。还有,帮我把这个带回去。”

她把项链和手机推到贺君面前。贺君朝她望了一眼,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打开了随身的公文包,取出了文件。

贺君将资料递到了她面前:“许小姐,这是蒋先生吩咐我交给你的,这是房子的各种证件。还有这张是支票。”许连臻瞧了一眼放置在资料最上头的那张支票,虽一眼,但却已经看见一个很大的数字。

许连臻没有很清高地拒绝或者撕掉。如今的她早已经知道了什么是世事艰难,寸步难行。这个世界,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她也没有多废话,取过文件装进自己的大包包里头:“贺先生,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认得那几个字迹,是蒋正楠他亲笔所写的。如果,如果真的有需要用到的那一天,她会毫不犹豫的去用掉。

许连臻推门而出,自然也没有留意到马路边的一辆陌生的车子,里头有一个熟悉的人——蒋正楠。他坐在后座,虽然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却将两人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

贺君拉开门,坐在了司机的位置:“蒋先生,许小姐已经收下了。”蒋正楠一直没有说话。贺君没有看后视镜,大约也能猜到他此时的表情。

“蒋先生,这是许小姐的项链和手机——”蒋正楠没有说话,他只觉得胸膛里头有一把火呼啦呼啦地在向上窜,他冷冷地道:“给我扔了——”

贺君顿了半天,才又说了一句:“蒋先生——其实许小姐的父亲还在我们手里——”

话音未落,便听见蒋正楠的声音“冷哼”了一声:“像这样子的女人,我要多少没有。开车。”既然她对他没有半点留恋,他又何必自作多情呢。他蒋正楠什么都不多,多的是女人。

那个晚上,许连臻疲惫的回到自己那租来的房间,躺在小床上,摸着空无一物的光裸脖子,怔怔地瞧着那张支票,不知怎么的,泪就无声无息地涌了出来。

有些东西没有就没有,也无所谓的。可是一旦有过,却又失去了,真的会让人觉得有种空落落的难受。

她一直不知道她和他之间算什么?除了男欢女爱之外,有时候总觉得两人间隐隐有种暧昧的。她不知道是怎么产生的,但等她察觉的时候,已经存在了。她从来都是知道的,她与他是没有以后的。可是她到底还是贪恋,贪恋了他偶尔的那一点点温柔。

那天他那一句“用惯了”的话语,彻彻底底地让她清醒了过来。

如今,这张薄薄的纸,这几个简简单单的阿拉伯数字,终是叫她知道了,一切终于结束了!

她和他之间,只是一个协议!一个协议而已!

这一切,不过只是她人生的一段小小插曲而已。而她,或许连他的插曲也算不上。

可再怎么样,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她的人生还那么的长,总归会有一个对的人在某个地方等着她的!

她答应过父亲的,这辈子一定会找对她一点的男人,有份正当职业的,也不需要太有钱,也不一定要长的好看,只要真的对她好,真心的对她,然后安安稳稳,幸幸福福过日子。

她一定会找到的。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只是那个人,不会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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