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八天明下
片刻之后,当罗格踏进大帝的书房时,才现帝国几乎所有的权贵都已经侍立在书房中了。胖子一看这阵势,立刻悄悄地站到了书房最偏僻阴暗的一角里。
费尔巴哈大帝的书房不大,挤了二十多位权倾一时的大臣后,当下显得颇为拥挤。众位权贵你挤我,我挤你,勉勉强强站出了两个派系的模样。他们也不愿意在大帝面前显出如此明显的拉帮结派之势,可是此刻斯特劳与庞培、亚历山大等人已经势成水火,帝国众大臣几乎都选择了站在其中一方。此刻书房中就这点地方,挤在敌对派系堆里,总会让人感到不自在。惟有苦了那几个立场中立的大臣,他们站在哪边都不是,可若是站在中间,那就是与大帝正面相对,按帝国礼法是大不敬的行为。急得几人在房中转来转去,汗如雨下。
书房中乱成一团,费尔巴哈大帝则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睁半闭的。看起来似是因为起得太早,他仍然没有完全睡醒。在他身后,老总管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罗格忽然自老总管的身上,感觉到一股极强烈的味道。这是一种说不上名目的味道,岁月的味道。
众大臣在互相推挤之际,火气渐渐变大。经历过血月之夜后,每个人都知道两派之间表面上最后一点温情面纱都已被撕去,从此将是无休无止的攻讦、陷害和暗杀。
斯特劳和庞培、亚历山大这些人自然要保持风度形象,但他们手下的官员正在推挤之间暗自较劲。这方面,由于庞培一方武将众多,大家武技远远超过斯特劳这派的文官,因此在暗斗中颇占上风。
费尔巴哈大帝忽然双眼怒睁,如同雄狮般的咆哮了一声:“都闹够了没有!”
书房中忽然安静了下来,刚刚还斗得不亦乐忽的大臣们此刻噤若寒蝉,连偷看一眼大帝那暴怒脸色的胆量都没有。
有几个资格够老的老臣忽然省起,费尔巴哈大帝年轻时曾经为了巩固帝位杀人无算,因此又号称‘斩大帝’。这几年大帝年岁渐长,年轻时的豪勇和狠绝已经日益随着岁月远去,大臣们也逐渐有些淡忘了大帝当年的血腥手段。此刻伴随着费尔巴哈大帝的一声怒吼,昔日的威严瞬间重现,群臣只吓得瑟瑟抖。
“你们都很有本事,”大帝的语气缓和了一点,可是群臣心中的寒意只有更盛,“昨天一晚上你们打得很精彩!连军队都调动了,很好,非常好!我就在帝宫里观赏了一场场精彩的街巷战,我不得不说,各位的指挥艺术和应变能力都非常高明,完全无愧于帝国最优秀军人的称号!”
大帝四下看了看安静的群臣,忽然温和地问道:“这么高明激烈的巷战竟然生在帝都,谁能告诉我,这意味着什么?”
书房中一片安静。
大帝再左右看看,突然暴出一声雷鸣般的怒吼:“这意味着造反!我还没死,你们就已经等不及了吗?”
这种话头,有谁敢接?
死寂。
大帝看起来有些过于激动,咳嗽了半天,脸上泛起一阵不健康的红晕,这才道:“好了,关于昨晚的事,我现在想听听你们的解释。”
帝国宰相斯特劳权位最尊,按惯例应该是由他第一个言。当下他也不客气,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昨晚本应是一个平安的晚上。可是就在深夜之中,我突然得到了一个消息,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地刺杀了城防军统帅里德尔将军!我第一个想法,就是有人要造反……”
斯特劳口才极为了得,他当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昨晚的战事来。这老狐狸毫不忌讳已方的小错,甚至是勇于承认,但他把挑起混乱、擅自动用军队等一系列大罪都扣在了庞培和亚历山大等人头上。不知为什么,他丝毫没有提及罗格闯入他府中之事。在攻击庞培等人时,也没有提及罗格。
斯特劳一开口就再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深知大帝精力不济,其它人又不能打断他的说话,因此他多说一分钟,庞培为自己辩解的时间就少了一分钟,看上去如果没有谁打断他的话,斯特劳是准备一状告上一整天的。
“行了行了!”大帝终于忍耐不住,打断了斯特劳永无休止的长篇大论:“庞培、亚历山大,你们也来说说!”
庞培和亚历山大十足军人风范,说话比斯特劳不知要简洁了多少倍。但是他们辞锋的锐利之处并不下于斯特劳,话里话外不光将里德尔被刺说成是斯特劳的阴谋,更是指责他私自调动军队、在宰相府中蓄养大批武士,分明就是想造反。
接下来,则是各位权臣们对昨夜纷争表意见之时了。既然两大派系领已经开了互相攻击的口子,他们这些追随者们自然不能闲着。众人纷纷添油加醋,互相指证攻讦。而那些立场中立的大臣们,则绞尽脑汁,一方面要尽可能客观真实地说出自己所知道的,免得被大帝误会为庸碌无为,另一方面又不能得罪任何一方。在派系斗争近于白热化时还保持中立的人,大都是想在局势明朗时再作出选择,免得过早选择,结果选错了方向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罗格虽然得以站在书房之中,已经跻身于帝国最有权势的大臣一列,可是与其它诸人比起来,无论是历史、人脉还是势力,他都有所不如。因此他反而乐得躲在一角,静观众位大臣们在满面微笑中悄狠招,试图置对手于死地。
至此,罗格终于对帝国的政局有了全新的认识。北国勇士虽然直爽粗犷,可是大帝身边的政治潜流之凶险,丝毫也不比那些南方大国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