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於期没有说话。其实在来之前,他心中早有预料。
方才太子丹言及秦难、国危之时,他一再的表其忠心、忠勇。但这太子丹依然不放过他,步步紧逼毫不留情。
樊於期平静的脸颊上肌肉微微抖动,连带着髯须开始止不住的颤动。他低头扫了一眼抱腿痛哭的太子丹,慢慢移步走到大厅中央。环视那跪在面前还在哀求的众人后,转身仰望起大厅堂前那高挂的一面大海的壁画。
蓝汪汪的大海深不可测,像是燕国的军旗般蔚蓝一片。
目不转睛仿似回思往昔的樊於期突然哈哈大笑,进而狂笑不止。笑间将头盔带起,对着壁画深鞠三躬。再转身时脸上已是冷然一片。
“吾受王垂怜,恩救吾于危难。授予大任,吾无敢怠慢。如今……如今国有难,而难当前。吾无从推辞!区区一个人头,若是能解国、王之危,臣万死不辞!”
说话间樊於期已经迈步走出大厅,厅外有一干士兵皆是跪倒在地默默哭泣。
樊於期喝道:“我等乃是国之兵,受国之恩。王有令,必令行!左右都在,起立!收队!”转身朝堂中喝叫:“太子丹请放心,容我回军中安排停当,自有接我班者送人头来此!”
莫不说<一><本><读>小说樊於期练兵有素,那收队声刚出。士兵们已是齐刷刷起身,悄无声息的跟随着樊於期离去。
李杰望着樊於期的背影,默默的叹了口气。他看得出樊於期眼中的愤怒跟憋屈,在太子丹如此的造势之下被迫答应。此番离去,他若不允,即是欺君,亦是命绝!
只恨那黑袍人的唆使让樊於期行差踏错。若是无他干扰,凭樊於期的忠勇血性,只要太子丹跟樊於期提出条件,樊於期自当双手奉上头颅,他也走的潇洒从容。
有时候真若是蝴蝶效应一般,只不过一个是太子丹亲口告诉樊於期,一个是樊於期从第三人口中听到传言,这一点点的小偏差就能让樊於期的情绪变动,让他的决策选择变更。
说到底,人心还是最脆弱的。
再起酒席时,李杰一直没有喝酒。身旁坐着个如同毒蛇一般的太子丹,让他怎么能够安心。只能时刻都保持冷静,才是最佳方案。
夜深时分,众宾客皆醉,太子丹也是熏醉回府。
一直在厅外等候的荆若寒扶哥回转房中,李杰紧跟其后。
临近门时,荆轲突然手扶门框,转头问向李杰:“你到底跟太子丹聊了什么,让他下了决心?”
李杰笑了笑:“我给了他信心。”
荆轲似有领会,点了点头,摆手挥别。
转身时,李杰遥望天空。见月已当空,万里星辰闪耀。不禁长舒口气:“真希望能够早点出发,也能早点离开。这个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太累!”
回房时衣也未脱,疲倦的把自己往木榻上一丢,就这么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就听见户外有人声响动,而且越来越大。透过木窗可见屋外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李杰一个骨碌翻身下床,推门而出,见庭院中站满了人。
荆轲兄妹以及府内奴仆纷纷站立院中,在他们周围密密麻麻的围上了一圈士兵。那火把的映射下士兵们手中的刀剑泛出寒芒。
李杰赶紧跑到荆轲身边,见府内总管正指骂着士兵们,而这群士兵带队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那燕国大将樊於期!
“樊将军深夜派兵围府,太子大人是否知晓?难道是要反叛吗?”
樊於期看了总管一眼,哈哈大笑。手中长刀一指对方,冷目道:“少拿太子丹来吓我!君既然弃我,莫怪我不义!”
樊於期见总管嘴唇开启还欲争辩,眼中寒芒一闪,手起刀落,总管的人头已经咕噜噜滚落地面。
刀口尚在滴血,刀尖已经指向荆轲。樊於期咬牙切齿道:“荆轲,你我往日无怨。你要做你的义士我不拦你,但你却为何要向王进言,取我人头?!”
荆轲叹了口气,回身看了一眼李杰。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杰也是摇摇头,他知道荆轲从始自终都是持反对态度。但在旁人眼中却不这么看,就连太子丹宴席上都高宣是荆轲自己请缨赴秦,如今这盘脏水扣在荆轲头上,也是让他百口莫辩。
这周围的一干士兵,个个体型彪悍,武器精良。必然是樊於期部下精兵。今日樊於期定是抱着必斩荆轲的决意而来。而府内除了奴仆根本无守卫之兵,樊於期也是看准了这点,认定了荆轲等人毫无抵抗之力。
“你!出来!”樊於期一指李杰,大声喝道。